老爷子的语气免不了的尖锐,好在宗夏在回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既然月苍说过有他在,那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她发烧了。”沈月苍替她开口道。
“发烧?”老爷子显然不相信这套说辞,“只是跑几步就给跑发烧了,是不是夸张了点啊?”
宗夏低垂着眼帘,小家伙伸手在她额头上试探一会儿,回过头去很肯定的点点头,“爷爷,是真的发烧了!好烫呢!”
小家伙不会撒谎,既然都这么说了,老爷子也不好继续为难,慎重的点头,“既然发烧了就回去好好歇着吧,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结束。”
“谢谢爷爷……”宗夏规规矩矩的道谢。
老爷子冷哼一声,拿起拐杖一瘸一拐的似要上楼去睡觉,经过宗夏身边时,神情凝重的提醒了一句,“不要忘了我在医院叮嘱过你的事。”话落,便扬长而去。
桃木拐杖与地面摩擦出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着宗夏的心,老爷子刚才的话无非是在提醒她,不要打时依的主意,不要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否则下次就不会再这么简单了。
宗夏敛去目光,摸了摸跟前沈晓可的脑袋,轻声道,“晓可也快去睡觉吧,小孩子要睡觉才会长身体哦。”
小家伙笑嘻嘻的抱住她的腰,“我都这么高了,不用长啦,不然以后跟月苍哥一样高会嫁不出去的!”
沈月苍望着她环在宗夏腰上的双手感到十分的碍眼,蛮横的把她拉开,像赶小狗一样推了推,“光是长个子就够了?飞机场。”
一句话让宗夏差点笑喷,捂住嘴强忍笑意,身体却一抖一抖的。
沈晓可两眼一瞪,看了看自己平平坦坦的胸部,立刻化作一副悲戚的表情,“夏姐姐,你看他欺负我!”
宗夏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于心不忍,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赶紧回去睡,会长大的!”
这样一来,才终于把小家伙劝了回去。
如此,客厅便只剩下了宗夏、沈月苍,还有时依三个人。
气氛稍显尴尬,时依知道自己就算有太多不甘心也只能就此作罢,继续赖在这里反而不识好歹了。
“宗夏,那你好好休息,我也先回去了。”
“嗯,今天的事情对不住你了。”
几番告别,时依终于转身离去,不甘的回头看了一眼二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天的设计反而成全了他们,让关系处于濒危状态的他们又和好了……
不过没关系,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时依一想到即将袭来的暴风雨,便兴奋得感到难以呼吸,刚刚愉悦的心情又被沉沉的悲痛压了下去……这该死的哮喘病,像梦魇一样纠缠不休……
……
宗夏随沈月苍回到卧室,他回身去医务室拿了退烧药给她。
她望着手中的药丸,纵然怕苦,也只能闭上眼睛一口吞了下去,温温的水包裹着药丸顺着喉咙滑下,使得浑身难受的身体稍微舒畅了一点,索性把整杯水都喝了下去。
沈月苍以为她跑太久渴到了,又给倒了一杯递过去,反正发烧了多喝水有好处。宗夏微微一愣,继续抱过来喝掉。
见他还准备再倒,宗夏赶紧伸手制止了他,苦着脸坦然道,“喝不下了……”他以为她是水罐子呢?
沈月苍放下水壶,又伸手去摸她的额头,略显粗糙的指腹摩擦着皮肤,额头的温度没有变化,倒是脸上的红晕更甚。
“嗯?”他望着她奇怪的脸色不禁疑惑,幽深的目光越发直接的紧盯着她,仿佛要将人给穿透了。
宗夏脸颊越发滚烫,低下头去避开他的视线,手指紧张的搅在一起……自从吵架冷战以来,他们两个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反倒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摸个额头也能脸红成这样,沈月苍心底一片哗然,心中的恶趣味也更多了几分,轻轻挑眉道,“怎么脸上烧得怎么厉害?”
宗夏摸了摸自己烫烫的脸颊,很不好意思的扭捏道,“嗯……可能空调太热了吧……”
“那我调小点?”
“好……”
他紧紧板着的脸终于忍不住松懈了几分,忽然凑上去紧紧抱住了她。宗夏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双手笨拙的举在两侧,过了好一会,才轻缓地放下,也同样抱住了他。
“你真是蠢到无药可救了。”他暗哑的声音如此评价道。
“我……我怎么了?”宗夏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了,苦着脸皱眉道。
沈月苍抱她更紧,“以后别这样了,就算吵起来也不关你的事,我自有办法解决,用不着你来当坏人。”
她很蠢,蠢到有那么多的误会都不知道向他解释。蠢到把所有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她与时依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她能体会到别人的心情,然后挑一种最完美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哪怕这种方式最后伤害的会是自己,也从不退缩敢于承担。
而时依虽然事事考虑完美,一步步精心的布局仿佛让人找不到任何破绽,最后受益的也一定会是她自己,而在这过程中受到伤害的其他人都不会被她放在心上。
就好比今天,时依看似完美的设出了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可她却让沈家所有人都陷入了为难之中,而宗夏将所有责任揽到自己头上,解决了大家的难题,唯独只委屈了自己。
这样的她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伤害,仿佛一不留神就会从怀中溜走……
“你都知道啊……”宗夏微微有些吃惊,沈母帮她出气,结果被时依反客为主的事情,原来他都是知道的?
“我是知道……可我不能怪她。”他的语气透着深深的无奈。
“我知道,没关系。”她眼底泛着柔柔的光,其实只要有他的这些话就足够了,沈家对时依的亏欠和容忍确实让她很不平衡,但只要是他说的,她都无条件的听从。
至少现在她知道他并不是什么都被时依蒙在鼓里,他都是知道的,知道她的委屈和难过,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是时依所导演的那样……
……
宗夏一晚上都睡不安稳,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先前见到了时迁,心里忐忐忑忑,一直不能安定。
辗转反侧到了天亮,吃过早饭之后,沈月苍又让她量了几次体温,温度依旧在三十八度之间徘徊。
宗夏今天穿得像一只仓鼠,厚厚的衣服把自己裹起来,就是怕自己病倒之后错过了与时迁的会面,她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呢!
早餐过后大家都要去工作,就连沈晓可也因为不久之后要开学而每天埋头猛赶功课,沈月苍见她没有大碍便放心的走了,宗夏无所事事干脆跑到外婆房里跟她聊天解闷。
外婆基本上不怎么喜欢出门,总是怕给大家添麻烦,这段时间跟沈母一起养了些花花草草也算是找到了事情,可心里依旧惦记着老家。
“前些天下了大雪,不知道会不会把房子给压倒了啊?”
宗夏失笑道,“怎么可能啊,是下雪又不是下钢棍!”
“你这就不懂了吧,有人住的房子不管有多破旧,都会好好的立着,可一旦人走了,过不了多久家里就会破破烂烂的了……”外婆一脸严肃的教育她。
她听出了外婆的企图,“外婆你是太想回去了吧?”
外婆也不否认,“都来京城这么长时间了,年也过完了,是时候回去了……前段时间沈爷爷刚生病不好意思走,现在看他没什么大碍,是到了告辞的时候了。”
宗夏想想也是,老人家本来念旧,再加上思念着乡里乡亲,就连爸妈的墓也在老家,外婆应该很想念家里才是是。
“那我找时间买机票送您回去吧,也顺便回去看看爸妈……”
两个人闲聊着,时间不知不觉的溜走,眨眼便到了中午十二点,宗夏站起圆滚滚的身体告别,“外婆我还有事儿呢,晚一点再过来陪你,你觉得无聊了可以去花园逛逛,梅花开了可好看了!”
与外婆挥手告别,宗夏鬼鬼祟祟的跑到铁门外,见四下无人,便理了理衣服向右侧拐去……
一直向前走,路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宗夏不知道时迁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出现,但他既然说了让她一直走,那她走便是了。
脑袋依旧有点晕沉,她拍了拍脸,大步前行,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前,宗夏和一大群人站在红绿灯旁等待,人群喧闹不已,她却在思量着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时迁才会冒出来呢?
正疑惑着,忽然感到身后一只手拍了拍自己。
猛地回过头去,只见时迁又是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整张脸几乎都被帽子盖住,只露出鼻子和嘴边,她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扯掉。
时迁身体一闪,躲过了她的爪子,在她疑惑的目光注视下轻声开口道:
“有人跟踪你,先甩开他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