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其他人陆续退出营帐,苻永固吩咐门口的士兵将门帘拉严,并嘱咐了不准任何人再进来,才转身走回桌前,打量起我和鱼清冷。
我看不太懂苻永固的神情,只觉得传过来的目光中充满了试探,感觉并不是太好。难道是因为我刚刚发言过于积极,被他认为我有意表现?
想到此处,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先不说苻永固是怎样一步步坐上皇位,成为著名的宣昭皇帝的,就按史料中记载的故事来说,苻永固是在杀掉下一任皇帝——苻生,之后才安稳的坐上皇位,不再隐忍。可谁又能肯定的说,现在的苻永固,没有一番成就皇图霸业的愿望呢?
“你们兄妹,确实有过人之处。”苻永固坐下来,指了指他旁边的两把椅子,示意我们坐过去:“我能得你二人相助,该是上天的恩赐。”
“殿下言重了。”在我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时,鱼清冷抢先回答了话:“我兄妹二人皆是前秦将士,自然会一心一意效忠前秦。”
鱼清冷的声音听上去不卑不亢,话中意思都是以国为先,令人抓不住错处。苻永固刚刚说的话,颇有些为自己招贤纳士的意思,我识趣的没再说什么,任凭那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过招。听得乏了,索性便斜靠上椅背,端着茶水,看着这一场语言上的战争。
足足过了有半个时辰,苻永固才将我跟鱼清冷从营帐中放出来,可这段时间里,愣是被鱼清冷推脱了一遍又一遍,怕也是有些恼了,我们出营帐的时候,苻永固一声不吭的端着茶杯,举到自已面前,令不断上升的水汽掩盖掉了自己的神情。
“这个苻永固……不简单。”鱼清冷拉着我离开营帐,直到确定四处没什么人后,才跟我说:“若是以后他再透露出今天这样的意思,你要学着我的话,推脱掉。”
“为什么?”我不禁皱起眉头,苻永固会是将来的皇帝,现在表明效忠于他,并不是什么坏事,可为何鱼清冷要这般的慎重。
“你可知父亲在朝中的职务?”鱼清冷反问道。
“知道。”我点点,历史我学得不错,当时因为觉得“鱼”这个姓奇怪,还特地留意了,所以才知道前秦有鱼遵这个人,我看着鱼清冷,压低声音道:“是太尉。”
“对,但不只是太尉。”鱼清冷点点头,又接着摇摇头,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够听到的声音回答道:“皇上属意,要父亲辅佐太子。可现在,太子阵亡,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我暗暗吃了一惊,按照史料记载,鱼遵确实被选为辅佐太子的人选,可我记得,那是为苻生准备的,现在看来,鱼遵只是负责辅佐太子,而不管这个太子是谁。
“如今太子之位已经悬空,想必皇上的那几个儿子都有兴趣试一试。”鱼清冷见我一脸茫然,觉得我可能是不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于是冷静的分析道:“到时候,夺嫡之战一定会牵连不少人。所以,在情况未明之前,我们不能显露出明确的意向。”
“哥哥的意思是……”我想了想在苻永固营帐中那单独的,一个时辰的对话,不禁怀疑道:“苻永固……也有夺嫡之心?”
“虽然不确定,但总是小心为妙。”鱼清冷捏了捏拳头,用不太确定的语气回答我:“清寒,原本想着你还小,不想教你过多的为人处事的道理,但现在这里多了一个苻永固,我必须得提醒你,说话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把立场放到中间,不要表露出明确甚至极端的意向。”
我听着鱼清冷的话,瞬间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圈,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个至高无上的荣耀宝座,掏空了心思,就算挤得头破血流都要拼死一试,只因为,一旦功成,就拥有的荣华富贵和全天下最大的权利。
我足足呆愣了一分钟的时间,脑海中全是关于皇位的血腥教训,从秦始皇开始,到清朝覆灭,哪一个朝代的皇位不是由数不尽的枯骨累积而成,又有哪一个统治者不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凶手?
“清寒,答应我。”鱼清冷看着呆愣的我,使劲儿的伸手掰过我的双肩,紧紧的盯着我的双眼:“永远不要刻意的接近任何一位皇子,和王爷!”
我感到双肩传来的力量,稍稍回过神,机械的点点头。
“我知道你不愿意卷入这场纷争,可没有办法,我没办法将你一辈子都留在战场上。”鱼清冷带着些许歉意的语气再次响起,听上去很是无奈:“可你是太尉府中唯一的女儿,你一定会回到长安。到那时,太尉府会是这场纷争中的关键,你我都逃不了,沦为父亲接近有希望夺得太子之位的人的棋子。你……”
“哥哥,我知道。”我从肩膀上拉下鱼清冷的手,放在我的掌心里握紧,冲他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清寒已经长大了,知道分寸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仍旧放不下心的大男孩,第一次真心的喊了他一声哥哥,因为我知道,在往后的日子里,他可能是惟一一个打心眼儿里为我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