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居住在白家镇附近,只是那时的名气远不如此时,对雕刻也远没有现在痴迷。那天下午,我注意到白二家来了一个小男孩,约莫十来岁左右,我的住所比周围其他住所高些,所以可以看见好些人家,那时候好多人家没有像现在这样的高墙。再晚些时候,便来了一个剑客和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人。”
赵梦杰知道,那男孩便是邱东奕,那女人便是邱荷,只是那个剑客的身份,始终是个谜。
“剑客似乎受了伤,整日里不见出门,反倒是那女人,常常带着那男孩出门买菜什么的,许多时候还会从镇上的药铺带一些药来,竟像是要在此处常住的意思。”
“一月后,那女人似乎对镇上的情况逐渐熟悉起来,便找到了我,原因也再简单不过,希望我给她雕一只木桃。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要送给那位剑客。那时我才知道,那女子叫邱荷,他们为了躲避仇敌才逃到此处。”
赵梦杰:“那个剑客呢?”
“她从来没有提到那个剑客,我也不曾问她。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夫妻,直到邱荷来找我时,我才知道他们当时并没有成婚。”
赵梦杰:“您继续。”
“大概是到白家镇的第二个月,我终于雕好了这只木桃,而变故,也在那时发生,那是邱姑娘和我约定来取木桃的日子。”
“邱姑娘带着她弟弟前来,将木桃拿在手里时很是开心,我送他们出门,却看到一群官兵将那个剑客带走了。”
“邱姑娘手中的木桃掉了下来,落在青石上,这片叶子便是在那个时候摔碎的。”王璨指了指木桃的一个缺口。
“她拼了命的朝那个方向跑去,我知道一旦她过去,便是凶多吉少,便死死将她抱住,任她哭喊得撕心裂肺,直到她再没有追上他们的可能,我才将她放开,那是我听过最悲惨无助的声音。”王璨的语声清晰而平静。
说到这里,白蓉的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跑了出去,坐在门外。
“可是我能留她一时,却留不住她一世,她最后还是走了,再也没回来。”
赵梦杰:“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第二天她临走前我只听她反复地念道:‘赵先生一定会帮我的’。”王璨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她走后没多久,他的弟弟也失踪了。”
赵梦杰:“她说的赵先生,是家父赵东阳吗?”
“这便不知了。”
看来,是时候回家一趟了,父亲那边到底隐瞒了什么?邱荷有什么理由肯定父亲会帮助她呢?
赵梦杰:“多谢王老先生了。”说罢便准备起身告辞。
王璨:“若二位不赶时间,可否配我聊会儿,老夫自感大限将至矣。”说到此处话声竟越发孱弱。
白蓉从门口回来,拉起王璨的手,道:“王伯伯切莫乱说话,您一定长命百岁。”
王璨:“小容何必安慰我,老夫这把年纪,也该活够了。只是可怜,我一生专研雕刻,总想给这个世界留下什么,到最后终究是一场空罢了。”
赵梦杰:“时间终究会将一切吞噬,若真正留下了什么,对你而言又有何意义?”
王璨:“终究,是我曾活过的一个凭证罢了。”
白蓉:“来便来了,去便去了,开开心心就好,管那么多干嘛?”
王璨叹道:“这开心二字,又谈何容易。”他语声越说越小,竟然渐渐睡去。赵梦杰和白蓉起身,悄然离开。
路上,白蓉骂道:“小偷。”
赵梦杰:“那些全是王老扔掉的,怎能算偷?”
白蓉:“我不管,反正你偷偷拿了王老的玉雕,你就是小偷。”
赵梦杰不理她,白蓉便一路骂着,不知疲倦。到渡口时,却突然住嘴了,赵梦杰也停下了脚步。只见渡口上站满了人,个个高举火把,为首的那人身穿白色披风,腰间悬了柄精钢长剑,面含冷光,看上去功夫不弱。
赵梦杰以为即将遭遇劲敌,而随即白蓉上前道:“爹,您怎么来了?”原来来人正是白蓉父亲,白慕雪。
白慕雪:“你还有脸说,看回家我怎么收拾你,还不过来。”说罢白蓉便极不情愿地挪了过去,站在白慕雪身后。
白慕雪对赵梦杰说道:“赵公子莫怪,小女生性顽劣,得罪之处请赵公子海涵。”
赵梦杰:“白伯父哪里的话,此次来江西办事,白小姐相助良多。”
白慕雪回头看了看白蓉,道:“想不到你还真有本事啊。”眼光的威压之下,白蓉头也不敢抬。
白慕雪:“白某此行为接小女而来,如今小女已经接到,便再无留下的理由,赵公子要与我们一道走吗?”说完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梦杰:“晚辈还有其他事要做,不敢再叨扰伯父。”其实想想白蓉的确算是个有趣的女孩子,赵梦杰心中并非不远一道同行,只是一来不合时宜,二来她父亲脸色也比较难看。
这也能理解,自家的姑娘打晕手下佣人,同一个陌生人跑了算什么事,若非看在赵梦杰父亲颜面上,今日怕是少不了兵刃相向。
白慕雪:“那赵公子请便。”说罢转身便走,白蓉紧随其后,往前走了几步后,白蓉回头,赵梦杰没听见声音她便走远了,而赵梦杰却读懂了她的唇语:“我还会回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