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好似回山派的末日,烈火焚毁了金墉城里大半的建筑,黑烟飘荡在回山派上空,城旗长剑散满了金墉城。
紫瑛掌门惨死,顾老人自尽身亡,常颖粉身碎骨,其余弟子全都战死,偌大的回山派只剩江蘅一个人哀哀无告,凄楚无依。
他从白天跪到黑夜,又从黑夜跪倒黎明。
将紫瑛掌门和七叶真人的尸身安葬后,又给两人做了牌位,摆放在了云华城的祠堂里。
两个牌位上面分别写着“回山派金墉城紫瑛之神位”和“回山派云华城七叶之神位”十一个黄色大字。
待陈列好贡品,上完香后,江蘅静静地跪在牌位前默不作声。
接下来的数日里,他又将战死弟子的尸身清点完毕安葬好后,这才有了空闲,想起回山派就剩自己,周儿,灵祖儿三人。
而周儿下落不明,灵祖儿生死不明,空空荡荡的回山派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整理好掌门服饰,来到了金墉城上之回大殿,望着祖师爷的画像怔怔发呆。
他现在才真正理解了以前紫瑛掌门为什么总是独自对着祖师爷的画像出神。
殷七七将回山派掌门之位传给他,夺位大战中云阳逃下山去,七叶真人惨死,曾经的师兄弟三人就剩他一个人孤独的坚守着回山派,他的内心是何等的凄楚,怎能不孤单?
可是,如今回山派的处境却比紫瑛掌门那会儿更加艰难,全派上下就剩江蘅一个人了,回山派的生死存亡全系在他一个人手中,他的心中多了许多迷茫。
他本是姑瑶山下一个普通的少年,因为妖魔出世,体内被种入邪火,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千里之外的回山派求医。
他本有师父的庇护,顾老人的疼爱,师兄们的照顾,没有想到因为一场四十三年前的夺位大战,这些对他至关重要的人全都离他而去。
现如今,一座山,一个门派,一个人,一个人的掌门,他只能孤独的面对这个世界。
他一时心情激荡,心绪难平,手持掌门佩剑奔出上之回大殿,在门口舞起了上之回剑法,口中高喊着唐代诗人李贺的诗句。
“上之回,大旗喜。悬红云,挞凤尾。剑匣破,舞蛟龙。蚩尤死,鼓逢逢。天高庆雷齐堕地,地无惊烟海千里。”
这首上之回是写汉武帝出游回中山的壮丽声势,赞美了雄壮昂扬的军威和对匈奴交战的激烈惨况,表达了对战争所取得的胜利和国家统一的喜悦心情。
江蘅的身影既落寞又孤单,一招一式都舞的虎虎生风,每一剑都刺的凌厉生威。
待舞完剑法,受到诗句的鼓舞,他想明白了,就算是一个人的掌门,就算要孤独的面对整个世界,他也义无反顾,不违祖师爷的创派之志,不忘师父的谆谆教导。
坚定了信心,江蘅回到上之回大殿里,在整理紫瑛掌门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封“江蘅亲启”的书信。
打开书信,上面写了离别后的一些事情,其中有诗道,“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署名是星月。
书信写于一个半月前,写了星月日夜思念江蘅,但苦于身不由己不能前来相见。知道了星月平安无事,江蘅便放下心来。
从此之后,他的身影要么停留在上之回大殿,要么留恋在云华桃林,但他去的最多的地方还是回山仙境。
除了幻阁之门无法打开外,他将剑阁和药阁中的术法一一学了个遍。
三个月后,江蘅收到了星月寄来的第二封书信,其中有诗道,“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书信中写满了对江蘅的挂念,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又三个月后,江蘅收到了星月寄来的第三封书信,其中有诗道,“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书信中说她对江蘅始终未曾忘记,日夜思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江蘅有心回信,信中却没有言明住址,他只能作罢。
星月的三封书信,让江蘅时时想起周儿,更加担心她的安危,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过的好不好。
两个月后,忽有一日,有人触动了一天门的法阵,江蘅飞到山脚下,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忽然跑过来扑在他的怀里,紧紧地将他搂住。
江蘅并不认识这个女子,试图推开她,那女子并不松手,只是将头深深地埋在他怀里。
“你是谁?”
那女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吟出了一句熟悉的诗。
“愿为连根同死之秋草,不作飞空之落花。”
江蘅马上明白了,扑在自己怀里的女子正是对自己日夜思想,离别已久的星月。
星月从江蘅带她飞上高空前往墨海的那一刻起,就深深地被他吸引住了,看到江蘅斩杀了黑龙为唐爷爷报了仇,又在妖魔中奋不顾身的保护自己,情不自禁的吟出了“愿为连根同死之秋草,不作飞空之落花”这句诗。
表明了她对江蘅的心意,决定此生将自己的一颗芳心交给他。
这句诗本是诗仙李白写给许氏夫人悼亡诗的最后一句,星月以此表明了就算和江蘅一同被妖魔杀死,也不愿意独自逃生留在人间的真挚情意。
只可惜江蘅读书不多,加上当时妖魔大战,形势危急,未能明白星月的一片情意。
那个身影将星月救走后,带她来到了一处叫做青川河的地方。
星月一颗惊慌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那个身影只不过是一个雪鬓霜鬟的年迈老者,目光柔和,并无恶意。
他的手掌在空中轻轻划过,青川河中出现了一座若隐若现的庭院。
那老者带她飞进庭院之中说:“这里叫做秋水堂,以后就叫我河伯吧。”
秋水堂中碉楼粉饰,盆花笼鸟,蟠松怪石,甚是雅致。
星月知道他救自己逃离妖魔之中没有恶意,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那小子未必能护你周全,你留下来只会拖累他,老夫带你来这秋水堂,是要教你一些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