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丹药
蓝苃坠落在半空之中时,一股悔意涌上心头:自己怎么这么傻,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跳了下来,那个长老也是个实诚人,那么高的修为,怎么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个凡人这样跳下去……唉,看来今日吾命休矣!
风刮得眼睛几乎睁不开,蓝苃模糊之中也看不到地面,大脑在飞速运转,想要自救。把衣服脱下来当降落伞?自己就穿着一件衬衣。死马当做活马医,解开扣子后,没抓牢就被风卷走。还剩一条裤子,蓝苃一咬牙,直接脱下,下落速度太快,裤子又飞走了。最后一条裤衩,下落的风吹着,颇有凉意。蓝苃想想还是放弃了,总不能天降裸男尸,这样太没尊严了。
蓝苃干脆盘坐双腿,摆了一个自认为还算潇洒自如的姿势,往日一幕幕地涌现心头:父母,朱晓,家里的猫……还有贾小倩。贾小倩?!蓝苃觉得自己有点渣呀,临死之前居然还想着左拥右抱齐人之福。
蓝苃的嘴角轻轻扬起,紧闭的双眼也是挂着笑意……反正临死之前,想想也是极好的。
一只巨鹰滑翔而来,巨爪一下子勾住蓝苃,巨翅一扇,带着蓝苃飞往禁地深处。
原来蓝苃坠落的地方被人们称为禁地,十万大山连绵起伏,里面妖兽横行,灵草宝玉不计其数,相传是古代诸神之战的战场,古人遗迹也是星罗棋布。
羽舟之上,张鹏制住朱晓和贾小倩,将四人带进房间,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们,问道:“你们知道蓝苃为什么要跳?”四人紧咬嘴唇,沉默无语。张鹏叹了口气:“你们都有修行的天赋,而蓝苃注定只是个凡人。你们以后的差距是云泥之别,你让蓝苃如何自处?这是一个男人的自尊!以前你们有他的照顾,现在他把这份责任给了我,用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让我心里也是有了一丝敬佩之意。”张鹏喝了口茶,顿了顿接着说:“以后你们要好好修行,我会发一张关于蓝苃的通缉令,这样一有他的消息,我会想办法赶过去。”阿瑶怕朱晓和贾小倩误会,就补充道:“我们羽族也是有敌对势力,发通缉令要活的或者线索,也是变相的对蓝苃的一种保护。”
朱晓和贾小倩两人十指相扣,从彼此的泪目中看到了一种相互扶持的坚定。
话说蓝苃被巨鹰抓住,带到了一座高山之上,这座山被叫做剑山,是因为古代有位大神一剑将山岭劈成两半。现在两面的悬崖峭壁,成了各类妖兽的栖息之所。
蓝苃被重重地仍在了藤草之上,巨鹰摇身一变,变成了人身鹰头,对着一座山门一拜,大声说道:“鹰飞空中偶遇此子,灵气充沛,可为七姐补气疗伤,烦请阿朱姐姐开山门。”
山门被数米大的蜘蛛拉起,蛛身上一张妩媚至极的女脸,笑着说道:“七姐在府中休息,速速前去。”
鹰飞点了点头,单手提起蓝苃,昂然步入山洞之中,石门轰然关闭。
蓝苃眼前一亮,原来山门之后别有洞天。钟乳石散发出莹莹之光,温泉叮咚地流过,氤氲之气令人陶醉,更有三两棵桃树点缀,挂满枝头的蟠桃香气扑鼻。深处更有隐隐约约的琴声悠扬,绕过桃树,走过藤木生长编制的小桥,来到一片空阔之地。
一个绰约动人的女子躺在温床之上闭目养神,旁边一只兔子在熬煮着丹药,一条青蛇用尾巴抚琴,一个和门口蜘蛛女脸极为相似的女侍,在轻轻地摇着蒲扇,蒲扇前的香炉升起的袅袅青烟,幻作一个女子翩翩起舞,这一切都让蓝苃看得目瞪口呆。
鹰飞毕恭毕敬地做了个揖,把蓝苃提溜到前面蒲团,说道:“我在观察敌情的途中,发现此子从天而降,一身灵气甚为不凡,小弟惦记七姐的伤势,就把他顺手抓来,姐姐可把他当做灵药吃掉,对你伤势应该会有帮助。”
蓝苃一听,这是把自己当唐僧了,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些不似人类的家伙,估计自己也不是对手,心想自己是没摔死,死在这个美女妖怪口中也是不错的。蓝苃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顿时放松了许多。
兔子蹦蹦跳跳地来到蓝苃身边,用鼻子闻了闻,两只耳朵抖了抖,说道:“啊……他体内这么多种灵气,啊……每种都很充沛,啊……吃了对身体不好,啊……各种灵气会起冲突……”
躺着的女子轻“咦”了一声,坐起身子来,踱步到蓝苃眼前,端详着蓝苃的眼睛,说道:“刚才你心跳动得像擂鼓一般,怎地现在到平稳了许多……”
蓝苃被一丝发梢扫到,心田被撩起了一阵涟漪。蓝苃深吸了一口气,紧盯着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微笑着说道:“我知道神仙姐姐这般人物,不会做出吃人这样大煞风景的事情。”
“哦?可是我就独好吃人心的……”女子用尖尖的指甲轻轻刺了一下蓝苃的心脏位置,笑着说道:“特别新鲜的热乎的……”
蓝苃看了一眼女子领口的雪白,有点头晕,立马转移注意力,坚定地说:“姐姐莫开玩笑,莫开玩笑。你我都是身患重疾之人,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女子心中惊讶此人好眼力,居然一眼看出自己身患重病,正想发难,听到蓝苃最后一句,眼睛散发出异彩,便收了手,自语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鹰飞大喝一声:“好诗!好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女子被鹰飞吓了一跳,芊芊玉手轻拍酥胸,白了鹰飞一眼,说道:“看不出来小哥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呐……那我们赌一赌如何?阿朱,点一支香,小哥在香灭之前,赋诗一首。如不成,你就做我们姐妹的下酒菜。”
蓝苃疑惑他们的反应,诗王白居易的《琵琶行》都没听过?!他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们听说过白居易嘛?”
鹰飞脸色一怔,思索半天说道:“不曾听说。”
蓝苃感激鹰飞的直爽,真想亲他一口,心中暗喜:天不忘我!天不忘我!
女子好奇地问道:“白居易是何许人也?”
蓝苃恭敬地对着天空一拜,朗声说道:“此乃吾师也!就是我的老师,我的很多诗词都是他老人家教的。”蓝苃担心她们听不懂,后面紧跟着解释了一番。
侍女阿朱把香点燃,女子翻身一跃,已然躺回温床,此时兔子在石桌上铺好了笔墨纸砚。
蓝苃心中一阵嘀咕:自己毛笔字如春蚓秋蛇,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啊。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身体不适,双臂无力,实难提笔,不如口述吧”
青蛇幻化成一个婴孩儿,自告奋勇地说道:“平时阿姐教我们识文断字,琴棋书画,今天由我来代笔吧……”说罢,把头转了一百八十度,口吐蛇芯,天真无邪地说道:“你若做的诗狗屁不通,那我就把你这个人形丹药吃掉……”
蓝苃打了个冷战,心中赶紧回想一下白居易的大作,搜刮一首可以应景的诗作。想了半天,发现这位老人家也没有见过如此光怪陆离之事,望着躺在温床之上的女子,心中一动,朗声念道:“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山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醉卧英雄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天宫粉黛无颜色。云鬓花颜金步摇,软玉帐暖度春宵。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现。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女子紧闭双目,屏住了呼吸。玉兔放下了手中的捣药杵,本来红色的眼睛变得想要凝出鲜血。侍女阿朱蒲扇掉落在地却浑然不知,手还在做扇风状。小青早已神游天外,笔尖的墨已经把宣纸湮透。鹰飞一声鹰鸣,摇头晃脑不能自已。
蓝苃念完,突然想到筱筱和小倩与自己的别离,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双目中的灯暗淡了下来。
女子睁开眼睛,刚好看到蓝苃一双空洞的眼神,心中仿佛被利剑刺穿,知道对面的这位奇男子心中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过往。这样的感情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一时百感交集,对着发癫的鹰飞说道:“把他带到后山吧。让他教后面的小家伙们,不必限制他的自由……”
鹰飞崇拜地对蓝苃作揖,邀请他来到后山。这里是山洞的腹腰,头顶有阳光倾泻而下,鳞次栉比的树屋,里面探出了很多好奇地脑袋,打量着蓝苃这个新来的人类。
蓝苃没想到自己这么受欢迎,像在走红毯一般,不停地向两旁的观众挥手致意。鹰飞的不怒而威让很多小家伙不敢靠近,只能跟在后面,不知不觉地成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
而且晶莹剔透的口水也流了一地,事后蓝苃才知道,这些小家伙都把他当成了人形丹药,都跟在后面等着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