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劈开莲姨,疯书生长啸一声,掠身追下!
话说小诺和宣宁刚刚滚到山腰,已是头昏眼花,七昏八素了,正歪倒在地上休息呢,只听得一道清啸直入云天,下一刻,他们就被某道力气提了起来。
互相对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转头……果然是疯书生!疯书生远看乱糟糟,然而近看了,才发现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儒雅帅哥,也难怪玉瑶仙子会看上他了。眉如墨,眼如星,鼻若悬胆,唇若春红,身材颀长俊挺,手指修长有节,如果除去泛滥的杀意不谈,这绝对是一个儒雅温文,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杀!杀!杀!”疯生一遍遍重复着,眼光慢慢凶狠起来。啪的甩开宣宁,他单手提着小诺,另只手慢慢举了起来,作势欲劈。
“慢着!”宣宁撞到了骨头,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大叫。
然而疯书生根本就不理他,朝小诺露出个阴森的笑,手就劈了下来!
“玉瑶来了!”宣宁大喊。
“谁?谁!”疯书生马上抛开小诺,疯子般四处找寻,却怎么也找不到,又跳回来抓住宣宁双肩死命摇晃。“玉瑶?玉瑶在哪,快说,玉瑶在哪?是不是你把玉瑶藏起来了?”
“我是谁?”宣宁不答反问。
“你是……玉瑶?不,你不是玉瑶!你……你是谁?”疯书生好象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愿相信一般,松开宣宁慢慢往后退去,拼命的摇着头,那副惊慌的样子像只受了惊的小鹿。
“不是这样的……不带这样的……明明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此世不离不弃……”他的眼里慢慢滑出泪水。
小诺跑过去扶着宣宁站起来,看着这样的疯书生,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怜悯。又是一个为情所苦的可怜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哈哈哈哈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哈哈哈哈……”疯书生忽然笑了,笑得喘不过气来,只能扶着道边的松树,拍着树干笑得鼻涕眼泪恣意横流。
琢磨着逃也逃不掉,宣宁索性诱导他:“你知道吗,她死了……她死前还惦念着你的名字……她说如果可以,她想陪你一生一世,同生共死,可命不由人,她不得不先走了……她说她等你,来生。”
“她……等我?”疯书生停了笑,眼里慢慢蕴出神采,映着未干的泪,阳光下晶亮晶亮的。
“对,她说她等你。”宣宁亲和的微笑着。
疯书生有些怔忡的看着他,那双黑魅无际的眼慢慢和记忆中的那个女子重叠在一起。玉瑶……
玉瑶在朝他微笑,玉瑶在召唤他,玉瑶在说:我等你,我们一起走。
疯书生痴痴的上前,伸出手去摸宣宁的俊颜,目光有些迷离:“……玉瑶,我回来了……我迟到了十几年……我来陪你了……”
宣宁和小诺齐齐松了口气。
然而这两道不轻不重的出气声却惊醒了疯书生!他一把推开宣宁,人也立刻弹开:“撒谎!骗子!要走她早就跟我走了!又怎么会安排陷阱杀我!骗子骗子,你这个骗子!我杀了你!无……相……神……功……”
“等等!她没有安排陷阱杀你!”宣宁忙抱起小诺滚到一边。
“轰……”一株巨大的古松倒了下去,力量之强,还直接压垮了后面两株。
“撒谎撒谎撒谎!我写信说好子时带她离开,她却……”
“什么!”宣宁惊吼出声打断他,竟也顾不得躲避了,睁大眼倏地站起。
大约是被他的惊吼震慑,疯书生手上的动作一慢,人也跟着呆滞了一下,眼泪又涌了出来,脚步虚浮,失魂落魄的喃喃着:“为什么……玉瑶要害我……玉瑶要害我……”
宣宁却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睚眦欲裂,冲上去拉住他的领子,顺手就是一耳光!
“你……”疯书生被他突然间气势的改变惊呆了,一时竟也忘了还手,只是捂着颊呆呆的看着宣宁。
“你这个白痴!白痴!母妃就是被你害死的!是你亲手害死了她!”宣宁掐紧他的肩膀,眼睛瞪得通红。
“就因为你那一封信,她落入别人的圈套,要去私见你却被父皇逮了个正着!”
“什……么?”疯书生没听懂别的,他只听懂一句:玉瑶是他害死的?
“都是因为你那一封信!就是那个东西,让她不得不去,又让她被捉以后百口莫辩,最终被赐死!你……是你害死了她!”
宣宁的话让小诺惊呆了。她只道玉瑶皇妃如皇榜所言是病死的,原来,竟然是被皇帝赐死的!就是因为疯书生那一封信!就因为那么一封信,玉瑶皇妃死了,宣宁成了孤儿,受尽欺凌!
小诺看向疯书生的目光变了。不再是怜悯,还带着几丝怨恨。都是这个男人,是他害得宣宁任人欺负,看人脸色,只能做一条皇室米虫!
“我……我没有……”疯书生彻底呆了,看着自己的手,他像个孩子般的手足无措。
“自古帝王权威谁能挑衅?你那一封信,根本就是催命的阎王帖!”宣宁激动得不能自持,似乎每一根头发都在颤抖。
确实,要他如何不激动!他只知道母妃是被奸人所害,但是母妃为什么会去他始终想不明白,现在真相大白,不论母妃是去追随,还是去劝他放手,都是一定要去的了!一封信,毁了母妃的青春芳魂,毁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疯书生哭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孩子般号啕大哭。眼泪从指缝间喷涌出来,沾湿了衣襟,淋湿了草地,也浸湿了三颗心。
宣宁凝着眉头咧着嘴角,神情木然,肩头一阵阵耸动,不知到底是哭还是笑。小诺从背后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背上,默默的给他宁静与温暖。此时无声胜有声。
空旷的山腰上,只有疯书生的干嚎在云霄间回荡不绝,惊起飞鸟阵阵。
宣宁与小诺保持着站与抱的姿势,静静的矗立着,像两尊石像。
随着时间的推移,松树投下的树影越来越短,太阳渐渐驱散了云彩,爬上山顶。
疯书生的嗓子已经沙哑得再也嚎不出声音来,眼泪却还是停不下来,只一个劲的无声喷薄着。十几年的泪,仿佛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释放。所有的痴,所有的怨,都在知道真相后集结,汹涌,然后消散。
“疏桐……疏桐……”山上传来莲姨焦急的唤声。
“莲姨……这里!”小诺见莲姨一声比一声急,只好打破沉静,出言招呼。
她一开口,沉静被打破了,僵局却也被打破了!疯书生翻身一跃,跳到宣宁身边,拎起他就掠身而去!
“啊!宣宁!”小诺大惊,忙伸手去够,却只与宣宁的指尖擦过!
莲姨扶着风流快步过来,却也只看到疯书生掠远的身影,不由大急:“追!”
没追几步,便没了方向,只好又花了些时间召来引路蜂继续追踪。
循着引路蜂右拐翻过此山主峰,到达右边侧峰。由于长年受山风吹拂,侧峰不若主峰呈笋状,而是风化侵蚀后形成倒三角形的峭壁,峰体依靠着主峰才不会倒塌。
侧峰顶头的山崖边,宣宁阖目打坐,神态安详;在他头顶,疯书生一指按在他百汇穴上,呈倒立之姿,另一手摆出剑指从肩处慢慢压下,仿佛在挤压什么通过指尖推进宣宁体内似的。
“宣……”
小诺刚要开口,就被风流捂住!
“别出声!这是醍醐灌顶,需要极高的武功才能做到,也极危险!任何一个分了神,两人都会命毙当场!”风流极低的声音传入小诺耳内,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捂紧嘴巴。命毙当场!多可怕的后果!等等!醍醐灌顶?电视上经常上演的传功大法?
小诺吃惊的朝那头看去。
阳光给两人镀上一层辉泽,山风呼呼的吹扯着两身的衣衫,猎猎作响。从小诺的角度望去,就好像是疯书生脚托着太阳,像塔罗牌上的倒吊男一般,倒立在宣宁头顶,将阳光注入他的体内。而宣宁则盘膝而坐,宝相庄严,好象庙里的观音大士。(观音有一说是个极美的男人)
莲姨显然也知道疯书生在干什么,不由捂住嘴,无声啜泣。
太阳慢慢变干,阳光竟也不若先前灿烂,显得有些干虚,疯书生的额头慢慢渗出了汗。下边的宣宁早已大汗淋漓,眉头攒蹙,看得小诺心疼不已,几次想上前去擦汗,都被风流拉住了。
随着一声闷哼,疯书生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掉了下来!
“疏桐!”莲姨惊呼一声冲上去恰好接住他。
输去九层内力的疯书生竟像风中的残烛一般萎靡不堪,就连头发都失去了平日的光泽。他慢慢睁开眼,却先是一个微笑,像飘零中的蒲公英,带着一种欣慰的凄美。
“疏桐……”莲姨抱着他,泣不成声。
疯书生冷疏桐慢慢伸出手,给她拭去眼泪,详细的端详着她,像要看清这十几年来一直照顾他的人的模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