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衡其实听见了,但他不想管这闲事儿,人人都是泥菩萨过河,身边儿的人尚且照顾不过来,哪能什么事儿都往身上揽?破事儿揽多了,扔在小说里读者都要骂一句“声母表”。
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张道衡十岁,老头儿没怎么跟他掰扯过做人的道理,学校里思想品德课和别人一起上,也没比别人多学什么,至于他那烂酒鬼的爹,不给他传播负能量就不错了。
非要说有谁给他输送了点儿急公好义的价值观,那还是在武侠小说里。张道衡喜爱令狐冲,喜爱这位大师兄的为人风范,可惜他虽学得一身本事,长这么大却连个见义勇为的机会都没遇到过。
他硬逼着自己不回头,没人会怪他见死不救,胖子他们没那个耳力,听都不会听见那小黄毛讲了什么,没人知道他做了件亏心事。
可再走出十几步,终归是越想越不对劲儿,从那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话里就能听出来,这帮家伙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如果用各种手段欺负女孩子家...自己何止是“见死不救”?那些姑娘大概是生不如死了。
自己总喟叹功夫无用武之地,心心念念的喜欢侠客,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却怂了?哪怕是泥菩萨过河,他好歹还没到河里,不当救世主,不当末日里的滥好人,可把几个姑娘从淫贼手里解救出来的能力还有吧?
这都要往后缩,那还算是人么?他倏的停了步子,转过头道:“你刚才说什么女的?”
摄于方才的淫威,林野被吓的差点儿摔在地上,磕磕巴巴到:“就是...就是赵哥救回来的几个,我们可没...可没把他们怎么着。”
“没怎么着?”张道衡目光灼灼,盯得林野心虚。
“真...真,真没怎么着!”林野把赵啸林拉到前面儿,“天地良心,是老刀那帮人想怎么着,全靠赵哥拦着不让!”
赵啸林硬着头皮上来:“是这样没错,不信的话您可以自己去看,去问她们也成。”
张道衡想了想:“带路吧。”
看见杀神回来,球室里一帮人以为是秋后算账,齐刷刷的站起一片,赵啸林把人按了下去:“你们坐你们的。”
在一个小包厢里,张道衡见到了七八个女人,连日的蜗居让这些人困顿不堪,但张道衡没见到什么强制措施,女人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受了过分的凌辱,看来小黄毛说的不错,这批人至少留了点儿做人的底线。
忽然有人开门进来,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
“你们别害怕,这是那个...”赵啸林看了看张道衡,转而说道,“你们想不想离开这儿?”
女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懵了,拄着墙根儿站起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开口道:“赵老板,这儿不让我们待了么?”
赵啸林:“我要走了,你们留在这儿...老刀那帮人没人管,怕是会出事儿。”
一听这话,女人堆儿里瞬间露出一阵骚动,张道衡听这对话,察言观色,发现那小黄毛说的居然不错,的确是光头他们欲行不轨,被这个赵老板制止住了。
古话说“人不可貌相”,却又说“相由心生”,不知道该信哪句。老头子留下的书里有相学一门,可这门儿学问没人指导难以精通,他学的不精,之前对人有偏见,真看不出这赵老板能有如此的担当。
女人们商量一番,有怕丧尸明确表示要留下的,也有几个犹豫着回家或者换个地方躲着,大部分唧唧喳喳拿不定个主意。
张道衡把赵啸林拽到一边:“老哥,你要是看得起,咱们就一路走吧。”
赵啸林惊喜之下,高兴道:“那可太好了,那我这小兄弟...”说着指指林野。
“愿意的话就一起,剩下那些可别招惹。”
“不招惹不招惹!”赵啸林连忙道,“我俩收拾收拾,咱们这就走。”
张道衡打量着老赵的背影,心里琢磨着,最开始先入为主,以为他和光头他们是一伙儿,怎么瞧怎么不像好东西,这会儿印象有所改观,又觉得老赵这人面相很有几分宽厚,混在流氓堆里与众不同——如果把那头长毛剪了就更好了。
孙倩凑过来悄声问:“你怎么想的,带那么俩家伙一起?”
“赵老板这人看着...”张道衡解释道,“其实是个好人,多亏了他,里屋那几个姑娘才不至于受辱。”
“真的?”孙倩问。
“真的,咱们这一走,留下的那几个说不定还得遭殃,利害关系跟他们讲清楚了,不走也是没办法,哎~”张道衡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这回干了好事还是坏事。”
孙倩:“个人路个人选,她们不爱走,谁也勉强不来。”
张道衡看了看不时往这边儿瞄一眼的光头等人,“就怕好心干了错事,反而累的人受苦。”
赵林俩人虽不是头一回迈出台球厅,但之前不过是在周边活动,挑着没活尸的地方搂点儿东西回来,地头熟悉,又是十几个人一齐行动,人多胆儿壮,还不如何害怕。
这回要出远门,心中不免惴惴,好在张道衡之前露了一手本事,俩人宽心不少。林野跟到张道衡身侧:“张哥,刚才那么多人说话,你是怎么听出都有谁的?”
张道衡:“多练呗,江湖上手艺人听风辨器,能蒙着眼睛接打飞刀,我听几个大活人唧唧喳喳还不容易。”
胖子:“那也不对啊,就算你耳朵比我们好使,他们凑那么近咬耳朵,你又没听过谁说话什么动静儿,背着身儿能挨个儿点出是谁?”
其余几人也想问这个问题,都支棱起耳朵瞧向这边,张道衡笑笑:“非得知道?这就跟看变戏法一样,揭秘看多就没意思了,再说这招对你不好使。”
“少放屁,快说,我就喜欢没意思的。”胖子不依不饶,张道衡说对胖子不好使,众人更感好奇。
张道衡笑笑:“其实我光能听个大致位置,其实分不清哪一句是谁说的,只不过之前把俩刺儿头踹趴下吓到他们了,加上心虚,我一指,说过怪话的表情自然不一样。”
“呸!”胖子忒了一口,“原来是诈供,还当你真练到千里眼、顺风耳的地步了。”
赵啸林心说,即便是他说的这样,可也不简单呢,诈是辅助,主要还是听的准,绝不是靠运气和小手段就能猜出来的。
“那为啥对他没效果?”孙倩指着胖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