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掌柜跑上来,看到并没有摔砸桌椅,遍地狼藉才舒了口气。
“耽误了老板的生意,地上那两颗,就当是赔你了!”
锦衣公子看着掌柜的笑了一声,只是笑了一半,雅间的窗户忽然啪的一声合上。
“我说浮游,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陆雨褚手掌覆在被窗户擦到的脸上,幽怨地瞪着对面双腿交叠,靠坐在软榻上的人。
“有么?”
“没有么!刚刚可是你递给白海的金子把他小子打的满嘴是血!让我出来顶罪也就算了,还不准我威风一把?”陆雨褚冷哼,“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动气的时候!一个无名小卒也值得你动手?”
谈修龄挑眉,“安静喝酒,明日启程,苍蝇在耳边嗡嗡叫的心烦而已。”
陆雨褚唰的一下展开手中玉扇挡在脸前,贼兮兮地问,“真的只是这样?”
“不然呢?”
陆雨褚玉扇后面暗暗咬牙,眼睛还是笑的风流,“跟你这人说话忒没意思!”
“东西都运走了,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回京都之后怎么韬光养晦吧。”
陆雨褚收了折扇,眼睛眯起,“我看他们就是太久没被小爷折腾,安稳的难受!你呢?真不跟我回京都?”
“我还有事要处理。”
谈修龄把玩着手里的翡翠杯,轻轻晃动,杯中酒漾出涟漪。
“池水一动就浑浊,池子里的鱼怕是也要开始跳出来了。”
“管他呢,天塌了还有个子高的人顶着,会摸鱼的老渔夫可多着呢。不过,你明天也走了,就不跟那小丫头打声招呼?”
谈修龄手指轻轻蜷曲,笑骂,“胡说什么呢!一个小丫头而已。”
“也不小了,都及笄了吧!再说她要守丧三年,到时候都十八了,嘿嘿……”
陆雨褚笑的意味深长。
但是没坚持瞬息,就被谈修龄眼角的冷风威胁着憋了回去。
***
岑子衿一大早醒来,闭着眼睛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阿碗拿来衣裳准备替她更衣。
“把那套武服拿来,我们去找陈师傅。”
这个时候,岑子初已经起床,穿着白色的麻衣武服和张云在练功房外对刀,见到她过来,便收了刀式。
“矜儿还真来了啊?这几天没见你,还以为你那天就是说说呢。”
岑子衿淡然一笑。
“兄长这可就是小瞧人了,我前几日是有事情要忙,从今天开始,我肯定日日练习的,兄长可要小心些,莫被我比了下去。”
“口气不小!行吧,师父在练功房呢!”
原本以为今日会有什么站桩马步之类的基本功,谁知道陈霆看她一眼,就让她做了些肢体伸展的动作,然后吩咐了一句,绕着三房跑三圈,就自顾自的在练功房里打拳。
三房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小的,以她平日的速度要走一圈需将近一个时辰,要跑是三圈,岑子衿觉得今天自己要趴到地上。
咽了咽口水,岑子衿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抿唇走了出去。
岑子初眼角看见她进去又出来,还以为她被师父给吓的放弃了,觉得这样也挺好就没停下来。
这张云比他大不了几岁,可手上的功夫要比他厉害多了,这些日子天天让他陪着自己喂招,确实受益匪浅。
出了勤德院就开始慢跑,路上遇到一些丫鬟小厮好奇的张望,被胡路斥责两声带回了荣宝堂。
岑子衿自然不知道,从她开始,胡路就通知内外院里所有的下人在荣宝堂训话。
严令他们管好眼睛嘴巴,主子的事情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看的不要看,若是府外传出一点风声,就家规处置。
其实三房的人早些年间已经被太太整顿过,伺候的基本都是忠心耿耿的岑家世仆和一些外面买来的干净下人,这也是三房几经变动却固若金汤的原因之一。
自此之后,荣宝堂多了一道外人看不见的别样风景。
岑子衿刚刚跑了半圈,胸肺就闷涨的难受,喉咙里也在冒火。
素手按在腰间,或跑或走,始终没有停下。
又坚持了一炷香的功夫,鼻子疼得厉害,已经不能吸气。
正准备张开嘴巴,陈霆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闭上嘴巴,用鼻子出气!有规律一点,像……像你们平日里弹琴时候一样,找到你自己的那个……那个,韵律,对,韵律。”
等她调整好呼吸继续,跑到打腿酸疼,准备停下来走走的时候,陈霆的声音又从侧面传来,“不准停下,慢跑也要跑起来!”
这人简直就是神出鬼没,不管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岑子衿犯规,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
两个时辰后,岑子衿汗流浃背,手脚并用地进了练功房,发丝被浸湿,贴在脸上、脖子上也顾不得搭理,毫无形象地瘫躺在房间的木地板上,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小姐觉得如何?可还能坚持?若是不能,趁早放弃也好。”
陈霆在后面闲庭信步地走进来,仿佛全程跟着的不是他老人家一样。
“你说这又是何苦呢?你一个女娃娃,学这些有什么用,在院子里绣花练字不好么?”
不是他没有耐心,实在是……
小姐自小学的就是大家规矩,坐端行正,碎步慢移。突然间跑动起来,也是步子小的让人眼疼。
让她兄长来,跑三圈最多半个时辰,可是她整整跑了两个时辰,还去了半条命的样子,他是真不知道怎么教她了。
岑子衿艰难地翻个身,趴跪起来,坐在自己的脚踝之上。
干咳几声,嗓子终于能发出嘶哑声音,目光平静而坚定,“我能坚持!以后您不用跟着我,我也不会惫懒,您只需要给我一个时间,等我能达到了,再教下面的就行。”
“想好了?”
“我确信。”
陈霆也不在多言,只是眼神示意她站起来,“去,绕着练功房的院子走上五圈再回去。”
用手撑着身体,岑子衿抬头看他,在陈霆挑衅的目光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去。
岑子初看着妹妹阳光下被照的水亮的脸颊,眉头皱起,嘴角紧抿。
脚步还没抬起,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拉住了胳膊。
“这是她自己选的,你帮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