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替我向你家主子赔个不是,只是这件衣裳,我们家那口子前几天在这绣庄门口也瞧见了,非要不可,要不您说我自己就是一个开绣坊的,何必到这儿来让人平白打脸不是?实在是家里闹腾得厉害!”
向掌柜拱手行礼,眼皮耷拉,嘴角下垂,一脸苦相。
“你!”
小丫鬟指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气哼哼地回了小间再没出来。
又不是傻子,一个掌柜能话这么多钱给自己家婆娘买这么贵的衣裳?一看就是有人撑腰,来闹场的,和他比价,最后只能是伤了自己个儿的荷包。
“凌二掌柜,您看这香快燃到了吧,这件衣服是不是归我了?”
向掌柜恬不知耻地衔着笑问凌玲。
“你说对了,这线香……”
凌玲顿了一下,看见香燃到了红线的位置,才抬头看她,“这线香已经燃尽,这件‘青苔’归这位客人所得!”
手掌一伸,对着瘦脸妇人小间的方向!
向掌柜急了,“凌二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公然耍赖不成?”
凌玲不解地看他,“向掌柜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咱们绣庄今日是比价买卖,规矩一开始就说的清楚,刚刚那位姑娘喊价五百两,您又没加价,这段香自然是给这位姑娘的主子燃的,何来耍赖一说?”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小间里也传来闷闷的笑声。
向掌柜这才明白自己是被人给耍了!
只顾着争吵,都忘记那小丫鬟出来的时候喊了价,瞬间脸上像是开了染坊般各种颜色交错,煞是精彩。
凌玲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才继续下一件衣裳的比价。
只是从伙计手上打开的时候,并不是原定的那件紫色‘榴纸扇’,而是一件杏粉襦裙。
凌玲借着衣服的遮挡,看了眼盒子里的纸条,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
小姐也忒坏了!
“诸位,今日第二件衣裳,绝对是各家小姐的梦寐以求之物,此衣名为‘胭脂烫’,请看……”
杏粉展开,薄纱层叠错落,随风飘荡,玉兰绽放,晃动见可见隐隐青光,灵动逼真,只是遥遥看着,都像是都闻到花香一般。
若说‘青苔’是庄雅持静的年轻妇人心心念念的不二之选,那这件朦胧清纯的‘胭脂烫’绝对能让未出阁的少女展现出身段的出挑,姿容的轻俏。
小间里有未出阁姑娘的妇人此时蠢蠢欲动。
等到凌玲介绍完,看了一下四周。
“这件‘胭脂烫’,整身用了八种名贵布料,上绣各色花枝蓓蕾共用二十二种针法,绣娘更是用了古法绲边,让整条裙子更加婉约俏丽,起价,两百六十两!”
每一位母亲都盼着闺女能在各种聚会酒宴中夺得风采,将来能许个好人家,为此不惜任何代价!平日里一件十几二十两的首饰都要较量一番,更何况是这样一件孤品衣裙。
“三百两!”
有嬷嬷出来直接喊价,神情激动。
“三百五十两!”
对面小间里出来一个二十五六的丫鬟,姿态不虞多让。
“四百两!”
岑子衿旁边的厢房里走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仰着一张乖巧的粉嘟嘟小脸儿喊价,也不知是谁家调教出来的,看样子十分伶俐。
‘胭脂烫’想必‘青苔’竞争更加激烈,加价的幅度也比之前高了许多!
“老夫出六百两!”
一个嬷嬷喊出五百二十两价格的时候,向掌柜山羊胡子一翘,大声报价。
早在刚刚,绣庄的伙计给他搬来了一张椅子,向掌柜也没客气,像根钉子一样扎在绣庄的院子里。
不过这次出来的人可不惧他,能有这个本事出这种高价的,哪个不是身家殷实,非富即贵的?
可是向掌柜的东家也不是一般人,他虽然担心得罪了在场的夫人小姐,影响以后秀坊的生意,有东家的命令,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上赶。
但心在滴血啊。
这么个价格,能买一件铺子了,怎么就想不开非要争一条裙子!这裙子又不是真金白银,还能让人都疯魔了?
他自认这个价格已经不可能有人再往上加价,有恃无恐的后背靠在椅背上,端起茶碗。
“七百两!”
不知哪个小间想起一道声音,直接把场面冻住。
七百两,临安城可以买一处铺面,甚至偏点儿的地方都能买一套三进的宅子了!
这主人是傻了还是钱烧的?
看人闹的喧喧嚷嚷,小间里的人各怀心思。
所谓财不外漏,今天这条裙子卖出去,改天一穿出来自然知道是谁这么大手笔买下的,这身家可谓是不言而喻。
这本就是小间诸位夫人顾虑的原因之一。
想要打探,可是喊价的小间人根本就没出来,所有人都等着向掌柜开口帮她们解开疑惑。
“这是非要跟老夫一较高下?七百五十两!”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向掌柜说话之前先把价格喊出来,“不知道您还要不要跟老夫继续……”
话没说完,那小间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九百两!”
这下,连议论声也没有了!
小间的各位也都歇了心思。
一条裙子虽然出彩,但也不是非它不可,拿这么多钱把裙子买回去,还不知道回去以后当家的怎么责难,实在是犯不上。
向掌柜的脸又变成了染缸,不过这次都是冷色。
茶碗狠狠扔到伙计的托盘里,语调寒凉。
“您这是要跟我鱼死网破?一条裙子而已,有这些银子您在临安城可以买几十条了!何必非要跟老夫这样争,平白让这绣庄得了便宜!”
凌玲看着他撇嘴,一脸鄙夷,“向掌柜这是怎么说话的?开门最生意,自然是要挣钱的,什么叫我们白得了便宜?合着您家绣坊都是做善事儿的,卖出去的东西不挣钱还倒贴?你要是再这么语出不慎,给我们捣乱,我可就让人把你请出去了!”
向掌柜上前两步,指着凌玲的鼻子,“你们这是哄抬物价,哗众取宠,骗取大家的钱财!”
凌玲不以为意,出言反击,“裙子做工在这,起卖价也绝对公允,何来哄抬物价一说?再说各花入各眼,这条裙子要真是特别适合哪家小姐,就是千金也值得!向管家,您要是不继续出价,这条裙子咱们就盖棺定论,给那边的主子了,您也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行么?”
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己又没喊价,可是再往上喊,他心里也打鼓。看着线香马上又要燃到标记的红绳处,眼睛一闭,牙一咬,“一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