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林爽都在东市逛街。
并不说他跟女人一样很喜欢逛街,特别享受逛街的乐趣,而是东市的店铺通常很集中,比如肉店左右前后都是肉店,木工店前后左右都是木工店……想只去一个地方一次性买齐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不可能的,必须一条街一条街地找过去。
这当然很浪费时间。
当他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出租屋的时候,看见有三个邻居小孩在院子里玩,他正好觉得手酸,就喊三个小孩跑过来来帮忙拿东西。
那三个小孩虽然年级不大,办起事来倒是勤快。
“这些给你们拿去吃!”
林爽早就备了一些乳糖,送给他们,小孩们高兴得合不拢嘴,拿着糖喊着娘亲跑开了,想必平时很少有零嘴吃吧。
从这三个小孩的嘴里,他初步了解了这个院子其他住户的情况。包含自己在内,这里一共有七户人家。
薛二娘和丈夫是一户,膝下有三个孩子,一男二女,男的六岁叫虎子,两个小女孩一个五岁一个四岁,叫二丫和小丫。薛二娘是全职主妇,她丈夫叫黄涛,是东市姚生酒肆的一名酿酒师傅。
徐老太和瞎眼的孙女是一户,她们这一户没有男人。
住在林爽屋子左边的是金大和妻子赵氏,他们是街上摆摊买毕罗(一种有馅的点心)的小商贩,没有孩子。
住在他右边的是胡氏兄弟,哥哥胡天二十岁,是个马牙,专门卖马的;弟弟十二岁,是个闭门不出的读书人。
李三、李三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和李三妻子林氏三人住一起。李三是个不良人。不良人是一个直属京兆尹管辖的编外组织,专门雇佣社会闲杂人等,干一些官府不好出面干的事情。
吴老汉是个独户,无儿无女,也没老伴,他自己也不去工作,整天捣鼓各种草药。
林爽之所以打听邻居们的信息,是因为邻里就是最基本的人际关系,有些事情说不定可以找邻居帮忙。
林爽去找薛二娘还钥匙,看见她在打扫院子,随口问了一句。
“二娘,能不能办我打扫一下房间,当然也不能让你白干,我给你工钱。”
“小郎君,你一个人住?没人给你打扫房间?”
“是啊,一个人住,暂时是一个人。我今天挺累的,不想自己动手打扫,看到薛二娘你干活那么利落,不如就请你顺手来帮一下忙,我给你点辛苦费,这样大家都好。”
“小郎君,打扫房间只是小事,哪能要你工钱呢,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互相关照是应该的,你之前不也帮我找回柴刀嘛,我还欠你个人情哩。”薛二娘说着取来清洁工具,“我这就来给你打扫,你先出来吧。”
薛二娘进去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额头上都出汗了。
“小郎君,你进去看看,还有其他需要打扫的地方吗?”
林爽进门一看,家具的灰尘被擦得无影无踪,地上的垃圾,房梁上的蜘蛛网都消失不见,整个焕然一新的感觉。
“二娘,辛苦了,这个拿去给孩子买点好吃的吧。”
林爽从袖子里掏出几十钱,作势要塞到薛二娘手里,薛二娘惊呼一声,赶紧闪开。
“小郎君,使不得!使不得!”
林爽觉得薛二娘的反应未免太大了吧。
“举手之劳,小郎君不用太过在意,就当我还你人情了。”说完,薛二娘就抱着清洁工具快步走开了。
林爽站在原地想了想,莫非薛二娘刚才一副兔子遇到狼的反应,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啊,肯定是这样,自己怎么忘了这茬,在这个时代随随便便去碰女性是大忌,何况还是有妇之夫,一个不小心有可能把人家逼上绝路的。
都说唐朝的风气多开放,也不见得嘛,还是说现在还没那个时候?
下午七点,林爽到天福客栈找李源拿分红,今天营业额有所下滑,六分一,林爽只拿到五百钱,比昨天少了三百钱,足足少了一半多。
“小林你今日搬去了新住处,是在何处?”李源问。
“宣阳坊。”
“很近啊,你可真会挑地方。”李源有点意外,要知道东市周边的房租都不便宜,林爽一个人竟然这么舍得花钱。
“住近一点可以节省时间,时间就是金钱。”
“时间就是金钱……”李源重复念叨这句话,回过味来才发现这话很有哲理。
“李掌柜,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林爽把钱袋收入袖子你。
“小林,且慢,今日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之前你的两个法子已经没什么效果了,不得不变,不知你明日可有揽客之新法?”李源一副十分关心的事情。
“掌柜,不用那么急,新法肯定是有的,不过现在还不方便透露,明日过来我再告诉你怎么做。你就放心好了。”
“好,那就交给你了。”李源见林爽转身要走,忙不迭地问:“小林,今晚你不去舒五家了么?”
“不去了,我觉得没什么意思。”林爽头也不回地说。
李源一脸纳闷地望着林爽远去背影,嘴里嘀咕着:“昨夜第一次去平康坊,回来竟说觉得没意思……这小子是拐着弯想说我眼光不行吗?”
……
林爽在回出租屋的路上,找了一家食店吃了晚饭,然后还让店家打包了几个胡饼准备留着晚上当夜宵吃。
刚好回到宣阳坊东门的时候,禁夜的钟声响起。
林爽望着前方那个被净域寺古塔遮挡的夕阳,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感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表达此刻的心情,所以就借用了一句古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是啊,开元盛世应该是大唐最美好的时光了,歌舞升平,繁花似锦,可惜终究逃不过盛极而衰的命运,坠入黑暗之中。
“这位小郎君,请留步……”
忽然间,林爽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可是他掉头一看,却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穿着黑色男装的人骑在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