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此时,一道疏朗的声音自人群外响起,一身月灰华裳的青年男子文弱却坚定的说道。
“我认识他,他是我的恩人,不是骗子。”
虽然元睿并不想再次见到这张熟悉的脸,但他此刻说出来的话,倒真如天籁一般。
“品大善人!”
不知人群中谁呼喊了一声,随后看热闹的人群便都朝着月灰华裳的青年男子涌去。
“真是品大善人来了!”
“是品大善人的恩人啊!那肯定不是骗子了!”
“就是啊!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
他们叽叽喳喳的簇拥着月灰华裳的青年男子,一个两个的更是要将手中的农家特产塞到他的怀里。
他似乎在这一片很受欢迎?
元睿略一挑眉,随后背起新烛退到了一边,避免激动的人群踩踏到他。
月灰华裳的青年男子却温柔的推拒开热情的父老乡亲,缓步朝元睿而来,对着他文质彬彬的一礼说道。
“多谢仙师多次出手相救,之前来去匆匆,尚未来得及介绍。”
月灰华裳的青年男子虚弱的连连咳嗽,跟在他身后的书童连忙递上一方丝帕,他文弱的擦拭去嘴角泛黑的血液,咳嗽着说道。
“咳咳咳……晚辈品泓。”
他谦卑的弯着腰,露出半块藏在衣领内的护身玉佩。
元睿此时刚才看清,那将他护在荧光护盾内的护身玉佩上雕刻的竟是龙纹。
人级界向来将三六九等分的格外重,若非帝王,谁敢挂这东西。
元睿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方才冷淡的说道。
“幸会。”
这回答,可以说是非常冷淡了。
但品泓并没有在意,而是对着身后的人群说道。
“大家都散了吧,不过是一场误会。”
看在他的确是来帮自己的份上,元睿勉强缓和了几分颜色。
可就在人群打算散去时,那连算两次算出大凶的农妇突然跳起来骂道。
“他就是骗子!品大善人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这期臭道士说话五迷三道的,天花乱坠没一句真话!”
语罢,她还将品泓护在身后,指着元睿的鼻子骂道。
“你休想骗到品大善人的头上去!
莫说此事我不肯,就是咱们这整个奉仙镇都是不肯的!”
“是啊是啊!”
“那我们肯定是不肯的!”
………
看热闹的人群再度群起激愤起来,几乎个个怒目圆瞪,像是看仇人一般看向元睿。
元睿略微一愣,又被气笑。
“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是不赖。”
他气的胸膛起伏。
真是不知过去多少年了,竟能再度被人三言两语挑动了道心。
他见那农妇还欲胡言乱语,挑拨是非,便抢白骂道。
“贫道给你算命,未受你分文,反倒是你非赖在我摊前不走,贫道愚昧,不知骗了你何处?
莫不成非得给你算出一个上上签,贫道才是好人了?
另说这位品公子,就算他被骗,关你什么事?他心甘情愿被我骗,你管得着吗?!”
“我……你终于承认你是骗子了!”
农妇双眼一瞪,理直气壮的叉腰骂道。
“乡亲们看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都自己承认骗品大善人了!
我被他框骗的心脏抽疼,他若不赔偿我与品大善人一些精神损失金,我怕是要晕过去了!
往后的日子我可怎么过呀!!!苦啊!!!
衙老爷们,快把他抓起来!”
“…………”
元睿简直被气到说不出话来,这都是什么歪理邪说!
她就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吗?!
就她那哭爹喊娘的肺活量,铿锵有力的呐喊,她心脏能有什么问题???
就算有问题的话,也请她就地窒息,立马嗝屁吧!
品泓被夹在中间也略有些无奈,他尴尬的拍了拍农妇的肩膀,示意她避让去一旁。
“罢了,孙大娘,我知晓你的好意,但他真是我的恩人。
想必你与这位仙师之间有什么误会”
品泓见她还要再胡搅蛮缠,便连忙给自己的书童使了个眼色,接过一袋银两塞入农妇的手里,上前一步抢白道。
“你们若是不信,我可掷上一卦,看看我们的命运是否一样。
就算还是一样,天下间总有巧合,偶有相同也很正常。”
农妇早已被品泓温文儒雅的相貌迷的不知东南西北。
品泓身后的书童便连忙激灵的从另一个农妇手里取走牛角币,弯腰递给品泓。
品泓看着上头仿若溅血的牛角币,砥在掌心略微摩了半晌,含笑随手便丢在算命的桌案上。
但此时的两片牛角币却变得异常怪异,它们在桌案上转了良久,久到不少看热闹的人都离开了,依旧还在转动……
转啊,转啊,大抵转了半柱香的功夫,方才慢慢停下。
稳稳的立在桌案上……
竟算不出凶吉?!
元睿的双眼再度眯了起来,看向品泓的眼神变得越发危险。
这世上,只有三种人他算不出凶吉。
一是已经死去的死人,另一是已经超脱凡身的得道高人,余下的……便是功力远超自己的修仙者。
无论哪一种,于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更遑论他早已确认过,品泓尚有心跳,根本不是什么死人,超脱凡身的得道高人若要下凡必遭连绵不绝的天道雷击,根本没哪个老妖怪会下来没事找事。
掰着手指头数都知道品泓属于哪一类!
他还一直蓄意接近自己与新烛,真是大大的不妙。
元睿心底萌生出一丝溜之大吉的想法,但普一思忖,又觉自己大概率技不如人,当面跑路约等于撕破脸皮,没多少好下场,便按耐住心底的那丝不安说道。
“公子好气运。”
“当真?”
品泓目露一丝讶异,含笑说道。
“那仙师能否帮晚辈算一算,已故的内人如今过得好不好?”
元睿将桌案上的两个牛角币收了回来,略微沉默了半晌。
修炼之人给人算命是不能说谎的,一旦说了便会有心魔,无论道行多高,都会如影随形,麻烦的很。
这便是大多数修仙之人都不会给人轻易算命,给人算命又说的含糊不清的主要原因。
他此时这般问自己,定是算准了自己不能说谎,但算了大抵又是大凶之列,少不得又要被批斗一番,烦不甚烦。
元睿此时颇为想念清醒着的新烛,要是她醒着,噼里啪啦叫嚷上一番,自己便可堂而皇之的拖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元睿不由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
“我无法掐算已故之人的命运,抱歉了。”
这个回答仿佛在品泓的意料之中,他并未胡搅蛮缠,而是礼貌的含笑应允,答了句,“有劳。”
便对着身后看热闹的父老乡亲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自行散去了。
他的书童激灵的给衙役们人手塞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还对着两个热心报案的农妇们说了几句软话,众人便都看在品大善人的面子上散去了。
那被品泓称作孙大娘的农妇已得了好处,也见好就收,不再胡搅蛮缠,与她的同乡互相调笑着挤弄了一番,也携手离去了。
倒是那个算过姻缘的少女,还坐在自己的摊头,呆呆的看着品泓。
“品……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