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刚下过一阵微雨,半晌便亮起耀眼阳光。还未到午饭的时辰,闲散的许福、何硕等朔东客栈的伙计们都聚坐在门口的餐桌边,磕着瓜子,懒洋洋地看着街上过往的路人,就等着午时的来临。
一阵说笑之间,有几辆马车走到门外便突然停住了。
大家伙听着外面的嘈杂声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并分别陷入到自己的猜测之中。
许福顺着目光走到门口,伸出头仔细瞧了一瞧,他眼神略过士兵和车马,终于看到了一面旗帜,紧接着眼珠一愣、嘴角上扬,转身对大伙叫道:“大人回来啦!”
大伙赶紧丢下手中的瓜子儿,立即起身,喜笑颜开地冲出门外。
尤其是何硕,直接走到车队里,挨个儿马车寻找张继贤他们,嘴里边喊着:“张大人!景大人!戴掌柜!”
“怎么,别的人就不欢迎吗?”远处一个年轻壮士看着何硕调侃道。
听到此话,何硕赶紧正身、拱手、弯腰,面带笑容道了一句:“问紫离大人好!您请进,全都欢迎,都欢迎!”
旁边的武装局士兵们也都逗趣儿似得对着何硕边逗边笑。
张继贤将马车里的行李收拾完毕后,跳下马,对人群中的何硕和许福说道:“许福、小何!今天不营业了,准备酒席为我兄弟们接风洗尘!”
“好嘞!”
军人们正准备欢呼,戴宁儿接过话对着众军人说道:“只管吃菜喝酒,明日回家休息一日,后天再回衙门归职。”
说罢,张继贤冲她一笑。
舟车劳顿的士兵们听到此话后像疯了一样,一个个拉着抱着吵嚷着挤进客栈,外人看了还以为是在聚众闹事儿呢!
许、何二人看见张继贤和戴宁儿出现在眼前激动极了,顿时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在小何很有眼力见儿,看到马车边的行李便赶紧上前去帮忙,而许福为了好好表现表现则急匆匆地冲进厨房,稳妥地安排了起来。
客栈周围的店铺看到这场景也着实是惊了,没想到区区一个二门面小客栈竟然有这样的官家背景,于是都在心里寻思着之前有没有做过一些不妥的事情,想到一二件便立刻犯起嘀咕来。
就这样,朔东客栈虚掩着门,大伙在里面热热闹闹地畅饮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大家吃饱喝足后才纷纷离开,有的甚至就直接趴在地面上酣睡。
第二日,当所有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张继贤已经在前往皇宫的路上了。
昨日宴席之时,李归静也悄然而至,并把近期朝中的局势一一讲述给张继贤听。
关于所谓局势,要对张继贤说的无非就是两点:其主要的便是大背景,大明首辅已然命不久矣,各方势力有所膨胀;然其次一点就是刑部兼礼部的路有径正在着手调查张继贤派人出海的这件事。
面对这样一个处境,与其等路有径调查出什么结果后去状告他,不如他自己先向皇上坦白那件事的情由。
所以张继贤在昨天就派紫离进宫告知皇上他们已经抵京,果然如他所料,皇上让他第二天就参加早朝。
此时路有径还有其他一些朝廷官员还不知晓张继贤回来,因为他的第一站并不是外务司衙门和开明书苑。所以张继贤必须在上朝之时抢先说明仰光河口的来龙去脉,只有这样他才能抢占上风。
进入皇极殿前的广场,张继贤抬头遥望远方,只见那象征帝国权威的皇极殿屹立在眼前,雄伟如同瑶台,壮观如同天庭。
身边的一些高级京官在道路两边的数百名亲军旗手卫的注视下陆陆续续地分散着走向殿门。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前方不远的梯台处,李归静正站在那里等他。
本来有些紧张的张继贤看到这一幕后,心中瞬间舒坦许多。
而此时路有径却在后方看到了他们,眼神立马就变了,变得充满恶意和杀气。
终于开朝了。
“暂领云南军务及粮草提督的张继贤回来了,就是右边这位!”皇上第一句话就是点出张继贤。
“臣张继贤,叩问圣躬万安?”张继贤走到大殿中央行跪拜礼。
“朕安!平身吧!”
“谢皇上!”
“云南战事你打得好,面对这等目无天威的小国就是得打!以前就是拖久了,反倒把他们的脾气给惯大了……现在,你向诸位臣工汇报一下战争的过程和战果吧!”
“是,皇上。前些年莽氏的东吁朝廷大举进攻归顺于我明朝廷的孟族,而我地方官府未敢擅动,这才使他们此次敢于大军进攻云南。
战争前期敌军近三十万大军分三路向云南腹地开进,我方也受到较大损失;但到了战争中期,我军已然缓过神儿来,通过城池优势固守腾冲和顺宁,同时抓住敌方各路分散的缺陷,利用后续援兵逐一击破北南两路敌军,最后夹击敌方中路军。趁此时,顺宁府骑兵主动开进东吁王城,迫使敌方撤退。
后期我军开始反攻,直捣敌军两大主要城池,莽氏不敌我军只得出逃。以上便是整个战争过程。”
“能确定莽氏死了吗?”
“回皇上,后来剿灭敌方残余后找到一具尸体,经过掸族首领亲眼确认后,我们认定那位就是莽氏。”
“那就好。说说战果吧?”
“攻下敌方王城之后,搜寻到二百万两白银,皆已经运回云南府,并将账目制定成册移送户部入账。至于在其他各处缴获的物资和军饷,也都送于掸族的阿瓦城,用于建立新朝。”
“甚好,甚好!如此一来国库的损失也就冲抵了,朕没想到竟然能在此战争中获得如此直白的收益呀。”
“是,皇上,此战是灭国之战故而能直接获得收益,比起西北、东北的摩擦、驱赶之战要划算多了!”张继贤笑道。
“东北?不知张大人是不是列举失误?”兵部吴世菘好奇地问了一句。
此时的东北自明朝建立至今天并未经过大战,故而在场诸位不免有些奇怪何来“东北”一例。
听到吴世菘的问题后,张继贤、李归静包括皇上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都无法将事实说出口。
皇上知道张继贤来自于未来,也听他讲过一些故事,所以就猜出了个大概,还不等张继贤为兵部答疑,他便接话道:“吴大人不必这么敏感,东北诸部落之间的战斗又何尝不是呢?”
“可……皇上说的是。”吴世菘欲言又止。
路有径与李乾兴两人看到这场景,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仿佛是皇上在为张继贤辩护,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内心十分复杂。
一段对话结束,留下了一个空档,路有径瞟了一眼张继贤,准备插话。可就在这时,皇上又继续说话了。
“届时云南巡抚王凝派人把银子运回来?”
“皇上,我已经命令刘掣将军在处理好后续军务之后亲自把钱送回来。刘将军当初统领十万大军深入敌境,攻克底兀剌,灭掉缅族主力,可谓战功赫赫,我相信把这差事交给他定万无一失!”
“好,待刘掣来京之后,朕一定额外奖赏。”
“皇上,臣还有事启奏。”
“哦,张卿请说。”
“臣私派军队出海,时间紧急未先报告朝廷,请皇上降罪。”
路有径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已经占了下风,要凭借这件事追究张继贤已经是不可能了。
“那你先说说此次出海的目的是什么?”皇上正襟危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