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飘零的滂沱大雨把渐渐远去的慕侯府将遮盖在一层雨帘之中,谁又知道,随着他们的造访而宣起一次轩然大波。
宏远十一年,真是一个多事之春,既白氏兰儿休夫震惊天下之后,飞剑门再次遭受重创,颜面俱损。大街小巷开始流传着嫁入飞剑门的武林第一美女慕寒水居然是赫赫有名的镇北侯的私生女,最让人津津乐道却又不耻的是这个传闻中貌似天仙的女人是镇北侯和其妹乱伦的孽种。
流言似长了翅膀般在南清国的街头巷角如火如荼的散播着,飞剑门的门主夫人是妖孽和飞剑门门主战无痕此次敲锣打鼓的迎娶新嫁娘的传言让众人在茶余饭后找到了另一种消遣。
“你可知道,战无痕要娶亲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既羡慕又不屑的说道。
旁边端坐的汉子一愣,问道:“是被白兰儿的妾氏休掉的那个战无痕?”
“那可不是。”猴腮男子四处环视了一下,似笑非笑。名动天下的战无痕因为被一个妾氏所休而成为天下人的笑料,真是丢尽了颜面。
“战无痕倒是遇上了一个泼妇,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休夫。”汉子不以为意的说道,“不过听说这白氏倒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啊。”
“此言差矣,在下认为此乃当世之奇女子。”一个青衣书生模样的男子,突然插入两人的谈话。
“小子。”汉子面色不愈的抬头,盯着坐在二楼慢条斯理品茗的书生,“你可知道,飞剑门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门派,这个女人为了再嫁而休夫,此是最荒谬的事情。”汉子似乎有些激动愤然,一副以飞剑门马首是瞻的态度。
青衣书生也不争辩,手上的折扇在空中划过一道金黄色的痕迹,玉质的扇骨冰碧玉幽暗,撑开的扇面上是浅浅几笔,淡墨描绘的竹之风韵。
“这飞剑门的夫人听说可是江湖第一美人,战无痕倒是舍得让这么绝色的女子独守空闺?”端坐的一个紫衣束冠男子好奇的问道。
猴腮男一脸得意的卖起关子:“此话还得从这第一美人的身世说起。”瞟了眼竖起耳朵的众人,“寒锦山庄在武林正道可是一向有“南寒锦北萧然”的美誉,这第一美人原是寒锦山庄的大小姐,谁知道近日却传出这慕寒水是镇北侯的流落在外的骨血。本来嘛,这也是攀上高枝成金枝玉叶的好机会。可惜啊——”摇头晃脑的装腔作势。
“可惜什么?”耐不住性子的急切道。
满意的看着众人的反应,猴腮男压低声道:“这慕寒水是镇北侯和亲妹妹生下的妖孽。”
一致的吸气声,让男子点点头神秘的继续:“看来这寒锦山庄和镇北侯府可是脱不掉干系的。”
青衣书生嘴角扬起温和煦暖的笑意,眼睛里却是越来越厚重的寒霜,玉骨折扇在一下一下的煽动着,握扇的修长手指下意识的紧扣,欲要折断扇骨的错觉。
“怕是战家容不下这样卑贱的女子吧?即使是第一美人,啧啧。”紫衣束冠的男子可惜的啧啧叹息,似在哀叹第一美人的如此遭遇。
“可不是,以忠义孝顺的战门主,经不住其母寻死觅活的哀求,这才向菁华山庄下了聘礼,与三月后迎娶菁华山庄的三小姐柳絮烟过门。”猴腮男唾沫横飞,“而且最让人叫绝的是飞剑门居然答应了菁华山庄平妻的要求。”
“平妻,飞剑山庄不是摆明了让寒锦山庄下不了台吗?”一个小个背上负剑的剑客饶有兴趣的问道。
“可不是,寒锦山庄的庄主慕昊锦扬言,若是战无痕有负于慕寒水,一定会让整个飞剑门陪葬。”猴腮男继续卖弄着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谣言。“武林自有公道,这战老夫人也毫不退让,说是寒锦山庄仗势欺人,存心断了飞剑门的香火。”
青衣书生听着楼下唏嘘一片的声响,停住了煽扇的动作,眉头轻蹙,垂下的眼皮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这么大的动静,毫不怀疑一定是浅墨的回敬。慕家仗势欺人,你们战家何况不是如此呢?逼的那么淡然的女子决绝毫不留情的报复,只能说是自寻死路,这回怕是有的折腾了。嘴角显而易见的嘲讽,让男子温文尔雅的气质染上了细细的邪气。
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君清风心中暗附,此时的浅墨在何处呢?
此时的清水城郊。
马车就这么辘轳的行驶在芳草茂盛的小道上。
“浅墨儿,我们下车。”莫离摇了摇有些昏昏欲睡的浅墨,轻柔的呼唤着。
“到了?”迷迷糊糊的疑问自粉色的圆润唇瓣中溢出。
“下面的路,马车没法通行。”莫离感兴趣的戳了戳浅墨因初醒而泛着红潮的脸颊。
修长的指尖带着有些粗糙的硬茧,在脸上划过,轻浅的刺痛让浅墨挑着眉,清醒的看着眼前一找到机会,就开始实施吃豆腐计划的莫离。
“娘亲。”揉着惺忪睡眼的梦漪,茫然的瞧着眼前相拥的男女。
“宝宝,来娘亲帮你理理衣服。”浅墨撑起身,把朝着她爬过来的梦漪扶正,白皙的手指的紫色的夹袄上不停的翻飞着。
“好了我们下去吧。”清脆的声音还在车内回荡,按捺不住的梦漪一鼓作气的爬到了车帘外。
浅墨拢了拢光洁额际的碎发,站在车厢的外面,看着这条荒无人迹的混合着泥土气息的小道,小道很窄,大概只能够一辆马车的行驶,两边都是比人高草植。
“暗五,你继续向前,绕到官道后就立刻北上回燕楼,不要逗留。”莫离的铁臂自觉的环上浅墨腰肢,抱她下来,瞟过低垂着头的灰衣男子不容抗拒的吩咐道。
“爷,楼主吩咐暗五要在阎王谷侯着。”暗五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裂痕,双手合抱,折腰而道。
“哦?”莫离低沉的嗓音带着不悦,“看来我的话,在燕楼丝毫不起作用了。”
暗五一惊,下意识的往下一沉,“咚”一声,是双膝磕碰在泥土地上的闷响。“爷。”
本来在东张西望的梦漪被眼前的一幕惊呆,条件反射般躲在浅墨的身后,小手紧紧拽着素色纱裙的下摆。小脸探出浅墨身侧一脸奇怪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暗五。
“不,暗五你必须离开,帮我们把别人的视线转移开。”浅墨看着跪在冰凉的泥土上不置一词的男子,淡淡的说道。
暗五抬头,眼睛里是不解的目光。眼前依偎在爷怀中的女子,长长的纱裙,直直的蔓延到自己的膝盖边。
浅墨眼角的笑意渐浓,“你要驾着马车直直的朝东走,然后绕道返回燕楼。这样的话,别人就不清楚我们真正的下车之地,切记不要表现出车中没人。”
棕色的瞳孔折射出的光芒让暗五下意识的眯起眼,这个女子冷静的让人后怕,聪慧的令人恐惧,若成为她的敌人怕是真正的一种折磨。“是的,夫人。”暗五铿锵有力的回道。
“起来吧。”莫离偏过头看着嘴角弯起一道弧度的浅墨,默然的出声。
暗五挺直腰板,跃上马车,握紧手中的长鞭。回头看向车后的浅墨,“夫人,暗五一定不辱所命。”
卷起一堆尘土,马蹄哒哒的开始了前方的路途。
“娘亲,暗五叔叔去了哪里?”梦漪小小的头颅在浅墨的衣裳上磨蹭,满脸问号的看着头上温和的面容。
“宝宝,暗五叔叔去帮娘亲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来,我们和大熊爹爹回家。”浅墨慈爱的摸着梦漪软软的毛发,凝视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
莫离手上一紧,满脸喜色的盯着浅墨乌黑的脑勺。家?二十多年来,阎王谷之于自己不过是个寄居之所,即使她风景宜人,也不能让自己产生一丁点的喜爱。而如今,他的妻女将踏入这个江湖之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来。”莫离颤抖着吐出一个字,蹲下身,朝着梦漪张开双臂。
小家伙毫不羞涩的爬上坚实的胸膛,鼻尖散发着自己熟悉了的药香味。
莫离朝着西边草丛,拨开一片空隙,没有回头,沙哑着声音说道:“浅墨儿,拽着我的衣服,紧跟着。”
高大宽阔的背影站在草丛中,天边是烧的火红的晚霞,斑驳的支离着黑色的阴影。
浅墨抿了抿嘴角,眼睛里明亮的一如此时的霞光。柔荑紧紧的拽着腰际的黑色缎带,如同受到惊吓的梦漪本能的握住浅墨的衣裙寻求庇护一般,这个男子如一把保护伞,把自己和梦漪牢牢的圈在里面,不论是风吹雨打,日晒霜冻,只要这把伞不倒,自己就可以无条件的去安心的生活着。
莫离脸上浮现呆傻的笑痕,不住起伏的胸膛让趴在他肩膀上的梦漪偏过头,半晌,看想浅墨在余晖下泛着红光的脸颊,“娘亲,大熊爹爹在傻笑。”小家伙急于和母亲分享自己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