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扬州换乘了漕船,方楠带领众人由运河北上,可以说是一路喧歌,闲暇时他让张桥打制了一把小铜号,准备为全军更换。
以前部队使用的都是缴获的牛角号,建奴和蒙古人的号角声低沉,在大凌河时吹的金国奇极为不爽。
这让他想到影视剧中,高亢嘹亮的冲锋号声,方楠准备趁休整的时间,重新规范一下部队的号令。
还别说,张桥的手艺还没有放下,将镫黄色的小号,制作的十分精美,声音极具穿透力而又带有一种慑人的气势。
方楠回忆片刻,便学着吹了几下,于是河上响起了紧促高亢的号声。
“答…答打,…答答答…答打,答答答…答打,答答答…答打,答答答……。”
顿错的节奏逐渐高昂,催动身体中的血液加速流动,一股股振奋和冲动的情绪快速的高涨。
刘宗周站在船头,手臂半举折扇摇指天际,在号声的衬托下高声吟唱:“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船上的众人看看正在吹号的方楠,又瞅了瞅正摆着造形的刘宗周,都在猜想老少二人,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号声停止,刘宗周转身看向众人,笑道:律短而道长,妙!
这支短曲很好的诠释了人世间恒长的大“道”。
众人虽听不懂刘宗周口中的悟“道”,但号声听声起来确实很振奋人心,一同向方楠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而他却不知道南下的缇骑,正快马加鞭的赶往德州!
经过三天的朝堂论辩之后,在崇祯的暗中推动之下,漕运总督刘荣嗣因清淤举措失利,“光荣”的致仕了!
这两年,刘荣嗣花了大笔的银子疏通漕运,交到户部的税课越来越少,此举在崇祯的眼里如将银子打了水漂,早就引起了他的不满。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刘荣嗣与东林交往过密。
取而代之的是,以兵部左侍郎拜户部尚书兼右佥都御史的杨一鹏,除总督漕运之外,他还巡抚江北四府。
杨一鹏,字大友,岳州府临湘县(今岳阳市云溪镇)人,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庚戌科同进士第20名。
他在东林一系势微之后,果断的加入了复社,成为漕运洗牌的最大赢家。
而漕运总兵之职,落在了出自西北将门的尤世禄,如此一来漕运上的两大职物各有归属!
使人更为震惊的是,余大成因平叛不利,在被罢免之后投入了诏狱,朱大典走马上任,成为新的山东巡府,将率领即将出关的吴三桂,祖大乐,金国奇三部关宁军加入登莱战场。
由此便可以看出,朝廷平定孔有德兵乱的决心已昭示天下,同时也使东林余脉更为势微,逐渐的退出了政治核心的争夺。
还没有抵达临清,方正化便携带圣旨而来,众人得知方楠只被削去了漕运总兵之后,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同时也看出他在崇祯心目中的地位。
若是换了其它的将领,别说是在金陵率兵伙拼,就是在闹市杀人这一条,也足够砍头的了。
众人乘漕船北上一路行来,看到运河两岸匪患消除航运有序,虽然人们依旧穷苦,但脸上都扬溢着温饱的喜色,渐渐繁荣的集镇,预示着将来的富足!
阳泉千户所平定百户所百户?
小豆子两只眼睛都快贴在了地图上,也没有找到这个地方!
方楠当然也不知道,只是碍于面子,远离地图望着水面凝神思索。
“德州工坊的规模日渐拓展,周边聚集了上万人口,大块肥肉的形态已经昭然若市,将来肯定会是国内的焦点,在这乱世之中必会成为众矢之地,若处理不当会增添很多麻烦,将会是自己的一个弱点。”
他考虑过将漕船,和皂酒工坊分出去与人共同经营,如同九江的瓷窑一样。
但与周家和汪福光交往的时间还短,他们对这方面了解的不多,贸然提出来显得太过突兀,所以只好先将工坊的产业分散!
在得知三部正营被调往涿州后,方楠就开始盘算,将其拆分重新布署。
埕口镇并不适合作为商品的集散地,但临近海湾仍旧可以建造海船,所以他并不准备动那里。
德州酒坊一分为二,一部分迁回柳河村,另一部分连同皂坊迁往徐州以北藤县以南,方吕寨地区的运河沿岸。
吕家三兄弟的人品,和追随他的决心非常清楚,濒临徐州物资的中转也很便利,所以方楠最后将武器工坊也划到了那里。
当下的局势波诡云谲,原想带领候拱极去西北“旅游”,现在他只能自己去了,每次想到这件事,方楠总会脸上发烧,感觉非常尴尬,所以他准备多关注一下大明的局势和军事动态。
许怀山入京参加会式后就开启了新的人生,指望方宝一个人操持工坊,有些免为其难了,现在已经拆分,方楠让他去金陵开设江南总柜,顺便收集关于南洋的消息!
如此德州工坊就只剩下大量的库房,和一个大型的军训场,方楠琢磨了一宿,库房到是好办,他可以租给商户,军训场该怎么处理却颇商脑筋!
直到他经过临清时,想到了尤世禄和候拱极,不由的抚额轻笑,训练场的问题解决了,于是他派小豆子前去邀请二人。
尤世禄五十多岁,脸孔砂红高大魁梧仪态甚是威猛,只是神色略显居傲,使方楠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这也难怪,三千头带毡帽,手持长枪圆盾的骑兵,整齐的列队于河岸上,观其举止和背上的长弓就可以看出,这支部队都是老卒!
尤世禄刚到临清两天,虽然感觉这里并无匪患,经济也较西北繁华,但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最近几年政局多变,为免受鱼泱之灾,他已经开始考虑卸甲归田,但碍于几家晋商的关系,才出任了这个总兵。
虽然方楠战功卓著,但尤世禄戎马半生,在他的眼中方楠还是个小辈,有什么事情与候拱极商量便是,但考虑到职物交接,如果不上船寒喧两句,就有些打人脸了!
方楠没想到尤世禄还很牛气,就知道出售训练场的事情不好谈了!
待两人落座之后,方楠也懒得请他们喝茶,用折扇向小豆子示意了一下,青采用托盘端出漕运总兵的印信,恭敬的放在了桌面上。
方楠轻抖衣袍站起身,将托盘端起,候拱极侍立在尤世禄的身侧,对方楠的冷淡极为不爽,此时眉毛竖起星目圆瞪,白净的脸上泛起一丝愠怒!
自天启登基后,西北将门人才倍出,论起声望和战功,马世龙,尤世威兄弟,候世禄,王世钦,都是南征北战威名赫赫,压过了辽东众将!
尤世威更是在大凌河战役结束后,取代宋纬成为了新一任的山海关总兵。
这个职物可不是谁都可以当的,尤其是在“已巳之变”后,若背后没有势力支持,得不到崇祯的认可,就是戚继光在世,也未必会被任命。
尤世禄看到方楠斗牛服上,蟒头低垂的双角心神一顿,想到自己打了半辈子仗,也没能混上一件,而面前这个小子才不过二十余岁,就被赐穿斗牛服,那背后的意味可就不言而喻了!
他面色一缓,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挥手止住候拱极向前,抱拳拱手向印信轻拜,然后才在方楠的手中接过托盘,转递给候拱极。
尤世禄面上微带笑意,再次拱手:临清城中已摆下酒宴,还望方将军莫要推辞!
方楠知道他说的不过是客套话,正待回复之际,江边传来了阵阵低沉悠长的号角声。
众人举目观望,只见千余骑兵高举黑底白字的“方”字大旗由西岸南来。
这部骑兵均是身着黑色短襟军装,上半身只有正面的胸腹外,罩着薄钢打制的铠甲,腰间系着一条红色的皮带,头盔也与八瓣帽差别很大,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安全帽,前檐非常短只一寸宽,但帽顶却很高足有一尺多,缨座上还插了一根染成了黑色的稚尾。
最让方楠惊奇的是,头盔只有正面是钢制,后面竟然采用了皮革,近似于十八世纪的西方军帽。
方楠并没有见过这种军装款式,一下子也想不到是哪支部队,感觉像是自己的手下,但是又不敢却定!
看到旗幡上面的“方”字和四角各绣篆的小白叉,他又有些摸不准了!
离开德州不过才三个月,这帮小子难道又换装了吗?
方楠开始猜测起来,他对手下的老兄弟非常了解,他们经常会根据作战和训练的体会,对装备进行私自改动。
这说明了老兄弟们书读的多了,变的更加善于总结,进而在军队装备,和战法上进行大胆的革新。
方楠对这种风气一惯是比较支持的,所以造成了各支部队的装备,经常会产生较大的区别。
在这个冷热兵器转换的时代,战术战法也都处于摸索的阶段。
所以,方楠每隔半年就要和老兄弟总结一番,对装备和战术进行统一的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