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张国维微微沉吟,看向桌面上的黄泥茶壶。
“只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忍痛斩了方小匹夫是吗?”
张采将折扇合拢轻轻的在掌上敲击,见张国纪和严金用探寻的目光看来,轻叹了一声:老朱家的子孙没有一个是傻子,自大凌河战役后,千里营以经成为皇上手中的利刃,你们说方小匹夫会被斩首吗?
两人听闻张采的分析,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们主要的目标是漕运总督啊!张采用折扇轻轻的敲击了几下桌面,意味深长的叹道!
张国纪和严金如梦初醒,拱手笑道:“受先”临危不乱,乃当世大才!
过誉了!过誉了!张采轻挥折扇淡然说道:刘荣嗣因清淤改道之事所耗甚巨,早以引起了皇上和温体仁的不满,他虽与秦基命,钱谦益过丛甚密,但并非是复社之人,因此我们也就无须客气!
正好借方小匹夫这次闹事,弹劾奏请改换漕运总督,皇上未必会支持温体仁等人的势力扩展,如此一来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没有想到方小匹夫这么一闹,却为我们创造了机会!
噼啪噼啪!秦淮河上突然响起了一阵的火铳声,在间隙中又传来“二排预备!三排持铳!”
叫喊的声音很洪亮,张采几人听得也十分清晰,严金和张国纪走到窗边,看到十只铁壳漕船,冒着一股股的黑烟在秦淮河上由北驶来。
千余头缠红巾,身穿白色过臀褂子,腰系皮带的精壮汉子,手举火铳整齐的瞄向岸边堤上的垂柳。
每只漕船上都站立着三排铳手,在两名小旗的指挥下依次进行射击,一条条火铳击发时产生的烟线,在秦淮河上瞬间绽放,转眼间又被轻风卷散成不同的形态!
密集如雨的弹丸,如狂风裹挟的雨点,在垂柳的树冠上扫过,片片树叶随之簌簌的掉落而下铺满了地面,其中偶尔还夹杂着大小不一的羽毛。
十几只无辜的麻雀,遭受了鱼池之殃,发出了几声短促悲鸣,在枝丫上摔落下来!
河边的卫所兵,此时以经没有了叫喊的激情,目光随着落下的树叶变得暗淡,面对成片铳弹在头上扫过,不少士卒拎着武器一边左右张望,一边不住的后退!
数轮射击之后,由树冠上落下的以不再只有叶片,尺长的青枝开始劈了啪啦的掉落。
海寇!海寇!卫所兵们面显惊惧之色,如潮水般的由岸边退到了街上!
“他们不是海盗,这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
严金手扶白纱窗棱,咬牙切齿的挥掌,重重的拍在了木栏上!
“严老弟说的没错,他们应该是方小匹夫麾下的兵卒!”
张国纪轻捋短须,面上却没有显出一丝波澜。
他转身看向张采“受之”兄,让对岸的扬州卫,淞江卫和金陵卫的人回去吧!
“他们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咱们的大戏该开场了。”
张采喝下一小口茶水,将杯子放在了茶几上,轻轻的点了点头!
“来人,放绿绫!”
看着三尺长的绿绫在窗外随风飘荡,严金略一沉吟,然后说道:此次落子,牵扯到漕运体系的全盘调整,事关重大我们必须要竭尽全力!
张采淡然笑道:严兄直言便是!
严金看到张国纪摇扇轻笑,坐到了张采的对面,一边斟茶一边说道:还是让张大哥说吧!
张国纪向厅外的商贾仕绅看了一眼,沉声说道:我们再筹措五十万两,交给“乾度“指使!
张采轻叹了一声,如此有劳众仕绅多矣,言罢拱手向二人一拜!
“受先”兄,我等皆是?扶道统的志士,何故如此多礼!
张国纪轻扶张采的双臂,略带嗔怪的说道:“受先”兄当下该安心静养,待方小匹夫失势之后,让他双倍偿还!
康二和张桥穿着同样的白褂,站在漕船上右手将刀竖持于胸前,向方楠举刀致敬!
所有士卒也将火铳竖立在身体的左侧,左手向上提,右手托住木托致腰间,同声高喝“虎虎”。
他们不但动作整齐划一,吼声也如云雷汇聚般的咔然炸响,雄武之势漫及秦淮两岸极为震憾!
张采几人忽闻震天的吼声,看到河上的场景,不禁眉头紧皱。
“这个小匹夫,操持军武到是有一手,但却不是吾辈中人。”
严金神色略带惋惜的轻轻叹道!
张国维冷哼了一声:他若是没有些手段,皇上又怎么会如白杆兵一样的看重“千里营”,而且还过之不及!
汪福光站在方楠的身侧,手捋胡须连连点头。
此前他只是听到过“千里营”的传闻,估计他们能在与建奴的战争中全身而退,应该是支不会很差的部队!
今日一见,他对方楠的实力又高看了几分!
这些天来汪福光经过多方了解,才清楚方楠不但在边军中朋友众多,而且还受到了山东和淮北几个大地主的支持,同时拥有工艺先进的产业!实力涉及到军界和商界,以经不容小觑!
“干,跟着他赌一把!”
汪福光的脸上渐渐露出坚定之色,暗下决心要参予到海贸之中!
闵昌宗的神情显得非常呆木,虽然注视着秦淮河,但却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被亢嗣鼎用手肘顶了两下,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你是谁?为了谁!
我的战友你何时回?
柳如是和寇湄儿倚偎在一起,站在方楠的右侧,此时用纱绢轻掩口鼻,随着陆战大队雄纠的歌声低声跟唱。
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她们带来了太多的震憾,感受到了这个时代,不只有江南的歌舞升平,同时还有硝烟中的刀光剑影。
让开!让开!“你这个蛮汉怎生的这样无礼!”
清脆如莺般的嗓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此时,在吕三才的身前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俊俏书生,正左手叉腰右手挥拳跳着踋,向方楠张望!
见方楠看了过来,俊俏书生嫣然一笑,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笑成弯弯的月芽,两个粉嫩的酒窝如花朵般绽放。
他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精致的琼鼻皱起,立刻面色带寒侧头向吕三才翻了一个大白眼。
本……公子认识他,俊俏书生轻轻跺脚,举臂指向方楠!
三哥让开吧!方楠发觉这个书生语声尖细婉转,但却不似太监般的异样,估计是个女孩。
在这个时代,女扮男装在街上乱逛的官宦女子并非希奇,方楠若是拒绝,恐会让人笑他过于谨小慎微!
俊俏书生轻咬下唇,好似受到了很大的委屈,款款的走向方楠。
“你家的护卫怎么如此不通情理。”
语气之中显得非常熟络,这让方楠惊疑不己,想不起来与眼前之人有过什么交际!
好一双大长腿!方楠在心中惊叹,当看到高翘的圆臀,被衣服束紧的胸丘,他马上就确实眼前这个俊俏的书生,是一个花季女孩。
“俊俏书生”虽与柳如是身高相仿,但体形更为纤细玲珑凹凸有致,行走间显得腰枝欲折盈手可握。
阵阵轻风吹动薄透的长衫,勾勒出高高的腰际线,和一双笔直的大长腿,展现出一副诱人心动的曲线!
尤其是高挑圆润的臀线,将双腿的纤长,衬托的淋漓尽致!
女孩熟络的话语,使众人一同看向方楠,目光中透出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寇湄儿见惯了风月场面,对于美女的戒备之心,远远高于男人。
虽然她与方楠只认识了两个时辰,但却能够感觉到他如父兄般的关爱,体味到了一种陌生而又渴望的亲情。
她见“俊俏书生”来历不明,在众人惊愕之际,由柳如是的身边一跃而出,银牙咬动用力拽着青采的衣袖,拦在了方楠的身前!
你是谁呀?
看到比自己矮一拳的寇湄儿,“俊俏书生”并未生气,只是抬眼看向方楠,语带忧怨的问道:你身边的女孩子真漂亮啊!
众人的眼神变亮,看看娇媚的寇湄儿,又看看娇艳的女孩,最后将目光一同又投向了方楠,连柳如是也微张樱唇,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她。
虽然有些人知道方楠成全寇湄儿和青采,但却不知道他与“俊俏书生”之间,曾发生过一段什么样的故事!
寇湄儿感觉到了某些人异样的目光,立刻挎住青采的手臂,微扬下巴,这是我的夫君,后面是我的大哥,难道我不该问一下吗?
看到青采扭捏的样子,寇湄儿冷哼一声,伸手在他的腰间用力拧动。
青采龇牙咧嘴的晃动着身子,让众人不禁为他长大后的婚姻生活捏了把汗!
“俊俏书生”的粉面,如桃花般的绽开,却忧怨的笑道:早就听闻过你,不但与刘黛汐爱慕已久,而且还与萧思音琴瑟相协,真不知道你还会结识多少的红粉知己!
言罢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柳如是!
方楠这时有点懵了,自己的那点破事,对面的女孩子怎么会都知道啊!
“你是什么人?”
小女子周玉蔳见过方一曲!
方楠搜肠刮肚也没有想到女孩子的出处,看到她目光中泛起的小星星,如同后世的小歌迷,也不知该怎么应对!
“老朽周奎有礼了!”
正在尴尬之际,一个五十许的员外,由碧波厅后的扶栏边走了过来。
见方楠发愣,闵昌宗在他耳边低声提示:“嘉定伯周奎”
方楠即便再孤陋寡闻,也知道周奎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