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剩下来的,不用叶卫民再解释,苏子姝也明白他未出口的意思。
是自己,不信邪似的寄望能再有个意外,殊不知,有些事,从一开始,就已经是都注定好了的。
看着眼前的叶卫民,不经让自己想起了前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他见面的场景,自己驾车从学校回家途中,不慎出了车祸,当时就是被送的叶氏医院,只是那时的叶氏医院已然成为了国内最大的医院,和现在不能同日而语。
就在自己意识濒临枯竭的时候,睁眼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便是他,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想要再睁大点看清楚,已经隔世。
这个叶叔叔认识他。想到这里,苏子姝心里总算有了些慰藉……
幸好叶卫民识趣,见她难过,便话锋一转:“你看,叔叔说话呢,有时过于直接了些,你别多心,虽然这是最坏的结果,但是,毕竟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到那一步,还是有希望的。”
虽然这希望,渺茫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苏子姝并没有失态太久,在意识到叶卫民看了她好一会儿后,便收回了思绪,装作不经意的搓了搓一角。
过了一会儿,苏子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平静的问:“叶叔叔,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轻重,我就想知道,我奶奶还有多长时间?”
叶卫民站起来,先是转身倒了一杯水,然后拉着苏子姝坐在一旁的红木沙发上,自己则抱着手,坐在一旁。
已经入冬的时节,上好的红木触手生凉,可在生温这一环节差强人意,苏子姝坐在这沙发上,连同自己的心,越来越冷。
有那么几秒,叶卫民看着眼前和自己女儿般大的娃娃,恍惚的竟似个历经沧桑的老者,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惊慌,好像早有预料,只除了肉眼可见的哀伤外,剩下的,就是铺天的绝望,叶卫民不明白,这个年纪,懂得什么叫绝望吗?
好在沉默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叶卫民便斟酌着开口:“如果遵医嘱,好好的养着,到明年开春,应该不是问题。”
苏子姝闻言,就像是个被判了死刑的重刑犯,一时间心乱如麻,就连窒息都隐藏不住快要蹦出喉头的心跳声,如此清晰。
连吐了几口大气,苏子姝才稍稍缓了过来,无声地哭了,哽咽道:“我知道了,谢谢叔叔,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说完就要起身,泪眼朦胧的给叶卫民鞠了个躬,顿了顿,就要往外走。
顾不得身后叶叔叔好言劝慰的声音,苏子姝只一门心思的想要出去透口气,步伐不免迈地大了些,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一般。
在院外吹了一会子的冷风后,苏子姝垂下眼皮,搓了搓手,凑到嘴边呵了几口气,却在不经意间,眼角撇到一旁呼啸而来的救护车,护士门手脚麻利的抬着担架往前走,身后跟着孙郎中。
孙爷爷?
他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看这担架上的人,身穿军服,裸露在外的手背上,触目皆是脓化的伤口,这种伤,可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能触碰到的。
随后便甩了甩头,这种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事,少看少管少搭理为好,等到苏子姝回了病房,爸爸和宁宁早已回家,就剩着大姑一人。
和奶奶唠了一会子的磕,天已大黑,紧赶慢赶的,跑去食堂,拿了几个馒头,算是晚饭了。
却不想,在楼道口碰见了孙郎中,他还没走?
苏子姝看了看手里的馒头,叹了口气,便走到孙郎中身边,亲热的叫到:“孙爷爷,吃馒头吗?我刚从食堂打的,还热乎着。”
本来已经就已经饿的不行的孙郎中,抬眼就看见一个大丫头举着饭盒杵在跟前,一看,原来是余老太家的大丫头,看着热乎乎还冒着气的白面馒头,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却还是矜持的摆摆手,说道:“不了,等到叶院长过来确诊,我就该功成身退了,这馒头,大丫留着自己吃。”
想也不想的,苏子姝便塞了一个馒头在孙郎中手里,还打着岔:“孙爷爷,我一个女孩子,吃不了那么多,到是您,这么晚了,还来医院,是身体不舒服吗?”
苏子姝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也不想多追究,只想着寒暄几句罢了。
不知是不是医院里的环境格外让人容易紧张,吃了几口热乎的孙郎中,倒反常的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跟前的丫头,倒也没瞒着:“我身体好着呢,没事儿,今个上山采药,就看见里面躺着的那个男娃娃晕倒在地,我这不,就送他上医院来了。”
说完还朝病房里努了努嘴,摊开手,一脸的无奈。
这一摊手,苏子姝便看见了孙郎中手里从一开始就拿着的一张泛黄的草纸,字迹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认,甚至觉得眼熟,便情不自禁的伸手拿过,这一看,苏子姝当场犹如五雷轰顶……
一旁的孙郎中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一道声音插过来:“你看得懂吗?”
说话的是一位身着军装的男子,戴着军帽,身形修长却不显瘦弱,眉眼间尽是睥睨高朗的澄明,一派的风骨俱存于丘壑之间,矛盾又让人捉摸不清。
苏子姝没顾得上答话,只一味的看着手里的残页恨不能从中看出个洞来,一旁的男人也不恼,耐心的等着。
饶是苏子姝再不想搭理陌生男人的回话,此时盯着两束炙热的目光,她不好再装作视若无睹下去。
“你好”她对着身旁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抬眼间看见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军官,一看这军衔,好嘛,一个比一个高。
“一点点而已,战国文字,不是很难懂。”上辈子,苏子姝作为一个小有名声的文学大家,认个古字还是很有把握的,特别是,这本书,自己最后还翻译过一部分。
“原来这是战国文字。”霍云祁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孙郎中,意味不明。
孙郎中却皱起了眉:“这是战国文字,应该是金文吧?”
“金文?不可能。”语气的斩钉截铁,连一旁的霍云祁都有点侧目。
孙郎中拿过苏子姝手里的残页,反复又看了几遍,抬头问:“为什么不可能?”
苏子姝一向好脾气,可这时,想着奶奶还未吃晚饭,语气不免伶俐了点:“金文是直接继承殷商甲骨文而来的,是用于雕刻在青铜器上的文字,是不可能被用于……”
说到这儿,苏子姝及时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