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瑞见着眼前的场景,几乎是眼珠子都给惊掉了出去。
别人不知道顾风凌的气力,他又如何不知?
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家伙,那可是单手就等提溜起一百多斤东西的小霸王!
更不用说他手里拿着的“点星芒”,那枪身脱胎于项天的那把“霸王枪”,连着枪尖,足足有一百二十斤!
“凌风,你刚刚没有用力?”
强忍着心中的惊骇,李存瑞试探着问道。
“大将军,刚刚那一下子,我可是半点力气都没保留!”
顾风凌苦笑了一声,显然也是被眼前的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少年给震惊到了。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时,楚辰却突然开口道:“将军,如果刚刚那一下子,我没挡得住,是不是就死了?”
顾风凌见到楚辰整个人的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赶忙说道:“不会!刚刚那一下子,本就不是冲着你去的,就算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枪尖也只会砸在你身旁的土上罢了。”
楚辰这才放下心来,刚刚从顾凤林身上传来的那一股浓厚的杀气,几乎是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楚辰,你觉得是这把枪好,还是你手里的那把戟好些?”
李存瑞摸了摸下巴,略有些期待地问道。
“回义父,我感觉是这把戟好些!”
楚辰随意挥了几下手中的大戟,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不愧是我的义子!”
李存瑞欣慰地靠在一旁梁红玉的身上,看着眼前的小少年,眼神中满是缅怀。
楚辰手里拿着的这把方天画戟,本就是他的随身兵器。
这把画戟长一丈二,重二十四斤,跟随他南征北战也有三十多年了,血渍已经将大戟的半截木柄染得成了深红色,再也洗不掉了,那戟尖上面更是不知道有几多亡魂缠绕,是地地道道的凶器。
而要说这画戟的来历,那可也不简单。
应该说,能被他珍藏起来的这十八般武器,就没一个是无名无姓的。
这可是他当年领着十万兵甲,围了白帝城,当着那白帝谢安的面从城墙上亲自一样一样拔下来的!
“大将军,这样可就难办了,咱这整个凉州,除了您自己,那都没人会使这玩意儿啊!谁来教他?”
一旁的顾风凌此刻有些犯难了,他一眼便能看出来,大将军此刻已经是真正地对这个义子感到满意了。
但是方天画戟这玩意儿,从古至今,凡是拿着这玩意儿上场打仗的,从来没有一个不是名动一方的狠厉角色的,要说找人来教楚辰戟法,那可还真是不容易。
“教个屁!这玩意儿还用教?”
李存瑞笑着说道,他使戟三十多年,怎能不知其中的奥妙?
那些所谓的剁刺钩啄,圆转如意,不过是骗外行人的小把戏,使这玩意儿,真正还是要靠力气。只要力气够大,挑个百来斤的大戟,随意挥舞几下,试问哪个能挡得住?一个竖劈便是凶狠挂掳,一个横扫便是千军难挡。
这和当年那西楚霸王项天的霸王枪是一个路数,凭着力气乱挥一气便是了。
“既然喜欢,这杆画戟就送你了,还有凤凌,我说你小子也别总馋这把点星芒了,今个儿日子好,就当老子送你的,赶紧拿着滚蛋吧!”
李存瑞看着抱着长枪死死不肯松手的顾风凌,如同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一般,不由地骂道。
“嘿嘿,谢谢大将军,小子我这就告退了,得让王铁枪那小子好好眼馋眼馋!”
听见李存瑞的话语,顾风凌不由地眉开眼笑,迫不及待地拿了枪便朝着门外走去。
而楚辰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怀中的大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正事说完了,也该走了。楚辰你安心休养。”
李存瑞拉着楚红玉的手,跟在顾风凌身后也走出了屋子。
诺大的屋子里此刻就剩下了楚辰一个人。
悄悄地跟在李存瑞的身后看了一眼,确定他们已经走远了,楚辰这才松了一口气,仔细端详了一番手中的大戟。
不是他信不过自己的这位“义父”,而是老七曾经和自己说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用手试了试双耳的锋利,便拿着大戟挥舞起来。
若是顾凌风此刻看见楚辰的这番动作,必然得惊掉了下巴。
这不是他刚刚挥舞的那套枪法又是什么?
结束了手上的动作,楚辰随手将大戟放回了一旁的兵器架上。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过无聊。他从小就对武学有着一种奇特的天赋,凡是老七曾经在他面前使出过的的刀法,他最多看上两遍,便能用的顺手起来,而且这二十四斤的大戟对他来说,未免有些太轻了。
老七当年可是跟着李存瑞的第一批老将,在整个大夏的边境从南杀到北,做了十几年游弩手的他,什么样膂力惊人的猛将没有见过?
可是就连老七都曾叹息过,如同楚辰这样力拔山河的,整个天下,真没有!
每天吃着乞讨来的食物,吃了上顿没下顿,运气不好的时候两三天都吃不上一口东西,就算这样磕磕绊绊长到十二岁的楚辰,都能提起百斤的东西,若是好吃好喝地养上一番,岂不是得翻了天?
可惜老七没能等到楚辰翻天的时候便已经死了,葬在了那一抔冰冷的荒土里。
“哥哥,你记性真好,刚刚见过的枪法,都能学上了!”
就在楚辰刚想躺回床上歇息一会儿的时候,却被一个细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抬头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犹豫了一下,楚辰才开口道:“你是谁?”
“我是将军新买回来的丫鬟,我叫绿蚁,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绿蚁!”
见到楚辰开口了,姑娘兴奋地跑了过来,一张精致的小脸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很是讨人喜欢。
楚辰低下头来,没有再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前十二年的经历里,压根就没有人告诉他怎么去和这些所谓的“大户人家”的丫鬟去说话。
绿蚁见到楚辰突然不再说话了,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想理绿蚁么?”
她可不是不懂规矩的下人,而是想要趁着大将军刚认下的这个义子还没懂事时,给他留下些许好的印象,最好是好到能成为那种床笫之欢的。
绿蚁是个聪明的丫头,她从刚被买回来以后,就很清楚自己的命运了,在这个全是男人的冰冷军营,突然要一个小丫头,能来干什么事?
如果自荐床笫,能够只要服侍一个人,虽然说还是失了身子,但总比那些天天累得只剩一口气的兵营里的女人们强上许多。
“你识字吗?”
楚辰抬起头来,细细地看着面前的姑娘,要说这姑娘的这张脸,虽然说是还没长开,但属实是找不出来任何缺点了。
老七以前吹牛的时候,常爱摆弄自己会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诗,而每每提到美人,他都得提起那句不知是哪位大家写的“秋水为神玉为骨”,问他下句,他却从来都说不出来。
但楚辰现在第一次觉得,老七说的没什么错,天下的美人的风骨,想必也就不过如此了。
“我不识字,那句诗是大将军教我的。”
绿蚁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她似乎是有些害怕,连忙转头朝着门口看去。
而一直盯着绿蚁的楚辰,这时候敏锐地发现这个小姑娘的两耳后面,有着一小片刺青,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扎眼。
轻笑了一声,老七曾经和他讲过,如果奴隶第一次逃亡失败以后给主家抓了回来,那么就要在耳后划上一道一寸五分长,宽五分的口子,然后在刻痕上涂墨,使印记挂在身上,永远不会消失。
“你笑什么?”
那姑娘确认了没人要进来,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楚辰突然绽开的笑脸,有些困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是在想,你两眼之间是不是还有机会再涂上一片墨水。”
看着姑娘精致的小脸,楚辰温和地说道。
听了楚辰的话语,一直显得格外活泼的小姑娘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才又开口道:“我也不想做逃奴的,但是如果不逃,最后无非还是要被卖到这里来,每天在十几几十个粗糙汉子的糟蹋下讨一口饭吃,与其那样,还不如死了好点。”
楚辰低声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他们这样人的命运,本来就不是握在自己的手里,有时候,他们唯一可以选的事情,或许只是用死亡来逃避生活。
“但是你可以救我!你现在是大将军的义子,只要你和他要我,他一定会给你的!”
绿蚁抬起头来,盯着楚辰的眼睛,明亮的眼里满是希冀与期待。
可楚辰只是摇摇头,转身便躺回了床上。
他没有义务去救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更何况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卒子,只能顺着李存瑞给他的路一步一步向前走。
绿蚁默默地看着背过身去的楚辰,眼里的光芒慢慢地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