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用刑,心中已是岌岌动摇,正在犹豫不决间,铁门之外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之声。一名狱卒急切进来回报,“杜大人,内务府差人来传话,说是即刻放了楼婕妤。”
主案之人闻言猛然一惊,再望向烟落。只见她已是一副从容,眉目间如同蕴了日月之光,只淡然一笑,敛眉轻声道:“我说过,我会是第一个!”
无言以对,主案之人只得挥一挥手,示意狱卒放她出慎刑司。
抬步跨出那阴冷冰寒的审问室前,烟落回眸望了一眼那布满铁钉带着斑斑血迹的刑板已是烧红了的烙铁,这上面,不知曾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也差点染上她的。心中雪亮一片,如此酷刑,她其实也是承受不住的。劫后余生,她唇边却勾起冷冽的笑容,朝他寒声道:“大人,也许,你该庆幸今日没有对我用刑。不然,活着让我出去了,他日定教你双倍奉还!”
傲然转身。走过长长暗沉的甬道,穿越过无数垂死挣扎的囚犯牢房,她走向了来时的那两扇大铜门,曾经有多少人幻想着从这里走出去,可惜都没有做到。
轰轰轰,是低沉地打开门的声音。随着那铜门大开,她却没有见到预想之中耀眼的光明,外头闷热的空气直扑而来,窒息得教人无法喘息。阴沉沉的天,乌云似压得极低极低。突然,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劈空而下,瞬间便劈开了厚厚的云层,直耀得周遭光华如白昼,接着一个滚雷响过,天就像是被戳穿了一般,“哗啦哗啦”地下起暴雨来。远处层层叠叠起伏的宫墙殿宇,都淹没在了那灰蒙蒙的雨雾之中。今年春日的第一场雷雨,就这么突然来了。
烟落只静静地走向雨中,一任雨水将她淋的彻底湿透,身体脆弱得仿若飘萍一般。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自己亦不知想走去何方,又有何处可去?方才的惊险终于平安度过,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离了一般,再也支撑不住。远处似乎是琴书正向她奔来,可是雨水声太大,她无法听清她焦切的呼喊,冰凉的雨水,反衬出她似乎愈来愈炙烫的肌肤,愈发朦胧的意识,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唯有一念。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如此任人欺辱!
那是一场彻夜的瓢泼大雨,“哗哗”的雨水冲尽了皇城之中所有的闷热,次日大雨停止,清晨的第一道曙光来临前,烟落缓缓睁开了眼,只见琴书正伏在她的床前。
全身似散架了一般疼痛,喉中干涩无比,几乎发不出声来,烟落想伸手去取案几之上的茶杯饮水。
只听得“哐啷”一声,是杯盘落地之声,她一脸惊惧的看向自己此时正缠满白色纱布的手,竟然颤抖得连杯子都拿不起来
琴书被杯盘碎裂之声猛然惊醒,怵然一惊,腾的半跳起来,抬眸看见烟落正一脸茫然的伏在了床头,神情不知所措,满地的青瓷碎片,片片锋利如刃,似乎能将人心都刺穿。赶忙上前将她扶起,小声询问道:“小主,你怎么了?”
“我的手,我的手……”烟落一脸慌乱,眸色恍惚,如鬼魅附身般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会抖的这般厉害?竟然动不了……动不了……连杯子都不能去拿,今后要怎么穿针引线绣花呢?要怎么弹琴作画……”愈说愈是慌张,她一时激动得几乎欲从床上奔下地面。
“会好的,才上的药啊,小主,你冷静点,冷静点,会好的!”琴书拼尽全力,按住了情绪几欲崩溃的烟落,口中不断的安慰着。心中如刀割般阵阵得疼,昨日为她上药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慎刑司竟然如此残忍,与之相比,“暴室”的待遇根本算不上什么。
挣扎良久,直至烟落耗尽了最后的体力,再也动不了,只能伏在床边喘息连连,平日里一贯的冷静终于开始渐渐回复。勉强敛了心神,眉头依旧是紧蹙,她看向了琴书,只见琴书柔美的眼眶已是深深凹陷下去,青黑一片,显然已是连夜未曾休息好,她在里边受苦,想必琴书在外边的日子也很是难熬罢。此刻她才注意到,眼前的屋子竟然不是她平日里所居住的云华宫,而是一间极为简陋破旧的房间。床上铺的盖的都是极为普通的蓝色棉布,零星有几件家具,却是漆都开始脱落,此时正松松垮垮的挂悬着,由于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头顶上的一寸墙角似乎还在一滴滴的渗漏着水。她一时顾不上手伤,疑惑问道:“这里是哪里?”
“小主,这里是‘暴室’!”琴书敛眉,微微叹了一口气道。
“‘暴室’?”惊愕无比,仿佛有雷电在头上炸开,烟落秀眉拧得更深,直打成一个结,才出慎刑司,又入“暴室”,这岂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另有,这暴室乃是用来处罚平日里得罪主子的宫女劳役的场所,她作为一个皇上的妃嫔身处暴室,岂不是极为怪异?
“小主,这事说来也奇怪,自从你被带去了慎刑司,当晚半夜皇上就突然病倒了,头晕目眩的,无法起身。多少太医来看过了,就是司天监大人也是束手无策,这到了第二日下午,宫中已是谣言四起,宫人内监们私底下议论纷纷,说是皇上将冲喜的婕妤小主给打入了慎刑司,触动天怒,是以又是病倒了。这不,昨日皇上身子仍是不爽,只得下令将你从慎刑司放了出来,但是碍于皇家的脸面,这皇上又怎会有错?是以暂时将你打入‘暴室’,以观后效。”琴书仔细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