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仪小主,奴婢琴书。”
“奴婢入画。”
“恭请小主更衣、漱洗。日后便由我们侍候小主。”
两名水灵秀美的宫女上前侍候。琴书手中捧着服饰,入画手中捧着洗漱用的金盆。二人利落的为烟落换下红色喜服,再是换上淡绿色宫装,灵巧的手为烟落挽起流云髻,发尾缀上莹亮的水晶珠子。簪上赤金玛瑙簪,叠翠步摇,再带上珠翠首饰数件。以淡妆粉点,一身的华贵将她映衬得倾国倾城。
“婉仪小主真是人间绝色呢,即便是当年的梅妃也不过尔尔。”琴书由衷赞道,执起一面青铜镜,在烟落面前照了照。
烟落静静瞧着镜中的人儿,头上朱钗沉重,整个人似被笼罩在那团金色光晕中,叫人不敢逼视,然而这华丽背后呢?她不由得心中苦笑。
“婉仪小主,时候到了,还请移步去皇贵妃宫中请安。”入画略一欠身,道。
“嗯。”烟落应声,既来之,她亦只能如是走下去。进宫之前,爹爹曾反复告诫,她的举措代表的即是尚书府的尊荣,不能辱没。
时辰尚早,昨日下的一阵雪珠已是止住,化开了去,地上湿滑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浓浓水气,将这重重叠叠的宫殿笼罩在了一片烟雾之中,转过几处宫墙红瓦的瑰丽殿宇,方喟叹皇城之大气。才知晓原来昨日自己是入得皇上的寝室朝阳殿,难怪奢华不同于一般。
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皇贵妃司凝霜所在的景春殿。
她小心翼翼的提起裙摆,由琴书扶着,入内请安。
只见皇贵妃一袭明黄色彩凤双戏锦袍,高耸的发髻,坠以无数的花簪顶簪,一顶五凤呈祥宝冠欠着硕大的东珠,炫丽夺目,直彰显出她是皇宫之中最最尊贵的女人。此时正端坐于主位之上。高贵与冷漠之意直逼而来,让人不敢直视。她便是风离御的母妃了,四十的年纪却看不出丝毫岁月的痕迹,脂粉底下是一张精致绝伦的脸袋,可想而知年轻之时会是如何的风华绝代,人常道,生子像母,倒是瞧不出她与风离御有何相像之处,最像的许是那同样冷漠的气质了。
缓缓跪地,烟落拜身行礼,轻声道:“参见皇贵妃,娘娘……”
语未毕,已是被皇贵妃一声狠厉的低喝打断。
“好没规矩的新人,绿萝,给本宫掌嘴!”
烟落一怔,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绿萝已是几步上前,一掌重重煽在她的嘴上。只一瞬,火辣辣的感觉直袭而来,口中泛起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下意识的抚上脸颊,却觉得已是微麻无知觉,仅仅触到唇角边一缕粘湿。下得好重的手!
她轻轻拭去唇角血迹,缓缓抬起头,平静的望向眼前这名叫做绿萝的嬷嬷。亦是约四十的年纪,穿着明绿色立领宫装,对襟绣满了缠枝海棠,一脸的精明厉辣,想来在皇贵妃身边已是侍奉许久,在内宫之中是极有威望,算得上是大半个主子。
淡雅勾唇一笑,她浑身散发出阵阵冷冽之意,直刺得绿萝手上一迟,欲挥下的第二掌竟是硬生生的悬在了半空之中,落不下去。烟落缓缓俯身叩拜,一脸恭顺之态。
见她此状,绿萝亦只得怏怏放下手,口中却不饶人,神情傲慢道:“在皇贵妃娘娘面前要自称臣妾,这点规矩你不懂么?”
“婉仪小主初来乍到,昨日方匆匆入宫。众人皆知事出紧急,宫中礼仪等奴婢尚未来得及请专人教导,还望娘娘恕罪。”跪地伏身的,正是琴书。
“呦,我瞧着这是谁来着,怎的这么眼熟,原来是我们的大红人琴书啊。怎么,放着好好的锦织局的掌制不做,跑到这跟前来服侍新人。看不出来,婉仪小主还真是好大的面子。”绿萝一脸挑衅的望向琴书,面带凉凉的讥讽。
“在宫中做事,于哪都是一样,琴书只是服从总管分配,不敢造次。”琴书再次俯首一拜,对她的嘲讽充耳不闻。
烟落微微颦眉,暗自一思,早晨时她只觉得琴书比她年长,为人处事颇为仔细,长的亦是清秀,风韵独到。而眼下看来,在这皇宫之中琴书似乎还是身份不低。看得出来琴书是想帮她,不愿再累及旁人,烟落上前一步,径自重来一遍礼数。
“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烟落跪地伏身,双手向上,紧紧贴至额头,周全得教人再挑不出毛病。她不能教人日后背后话爹爹门风不正,教女无方。
“起来罢。”司凝霜倒也不再刁难,眯起一双凤眸,觑了一眼琴书,唇边掠过似有似无的笑意。抬首扶了扶自个儿沉重的头饰,满头华丽冰凉的朱钗,此时正折射出阵阵幽冷的光芒。
而一旁的入画早已是准备好了精致的琉璃茶盏,五色斑斓炫目,杯中一徐清茶,溢出袅袅香气。烟落会意,端稳茶水,敛眉侍奉于皇贵妃身侧的案几之上。清亮的声音宛若黄鹂轻吟,道:“娘娘请用茶。”
司凝霜挑眉望了望她,接过茶杯,掀起琉璃盖子,执起杯盏轻轻凑至唇边,徐徐一吹,饮了一口再搁置一边。微微颔首,兀自把玩起自己寸许来长的莹白指甲,凤仙花汁将它染得通红欲滴。仔细拂过,如待珍宝般。
烟落凝声不语,屋中静的骇人,静得只听见司凝霜的指甲正在案几之上来回的刮着,愈来愈沉重,如一下一下的在烟落心上刮着。气氛窒闷得仿佛夏日雷雨欲来,滚滚乌云渐渐聚拢于司凝霜的秀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