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西辰的房间就被人闯入了。
房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西辰从床上坐了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脑袋还不清醒,胡乱的抓过一旁的外衣披上,迷蒙的眼睛往外间打量。
外间的人犹豫着要不要进来,朝里面张望了一眼,才问了一句:“阿西,你醒了吗,出来出来,有事找你。”
能叫西辰阿西的,如今玄弥宗也只有一个人了。
西辰“哦”了一声,说道:“陶姑娘你等一下,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外面陶鵺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听声音应该是退出房外去了。
西辰摇头,心中想着,以陶鵺的性格,什么事情能让她这么火急火燎的一大早闯别人的房间?难道是案情又有变故了,不能啊,就算是案情有了变故,肄法司的人会这么早来找他们吗?而且先找了陶鵺,自己这边却没有消息?
西辰一边穿着外衣,一边心中盘算着。
整理好仪容,西辰出了房间,看到陶鵺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在房门口转圈圈。见到西辰出来,马上抢上前,拉着他进了房间,回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西辰更困惑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觉得你平时还是挺冷静的,今天怎么慌慌张张的?”
陶鵺张开了手,是一个荷包样子的东西。
“是个储物袋。”不等西辰发问,陶鵺就先开口说了,“之前有个简单的印记,普通人打不开,但是御灵师的话,稍微输入一点灵力,就可以破坏掉那个印记打开。”
西辰眉毛一挑:“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看。”陶鵺从荷包里抽出一张纸条递到了西辰手里。
“致陶鵺姑娘:仅代表吾主献上薄礼一份。只有姑娘配得此物。另,毒性已清,请放心。”西辰把字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字条上的文字,看上去十分清秀,像是女性的字体。在署名位置有一团墨渍的印记。
“他可能,真的在。”陶鵺似乎有些似的,抖了一下。
“到底什么东西?”西辰刚问出口,就顿了一下,“天纮?”
陶鵺点点头,又取出了一卷用红色丝线缠好的盘成了一卷的琴弦。
“我刚刚检查过了,七根,一根不少。只有琴弦,是完好的被拆下来的。”
陶鵺只是把琴弦给西辰看了一下,马上又收了回去。
“这东西我不敢让外人看到,现在应该怎么办?”陶鵺询问西辰的意见。
“你说他,谁?殊临枫?”西辰问。
陶鵺点头。
“这荷包,你从哪里得来的?”西辰问陶鵺。
“是敏儿。”陶鵺说,“我每天晨起洗漱,衣食起居,都是敏儿在照料。今天早上她来给我送洗漱的水的时候,发现这个东西就夹在门缝里。”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察觉有人靠近你的房间吗?”
“理论上不应该的,我平时睡眠都很浅,如果真的有人靠近的我的房间,我不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西辰皱着眉思考了起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就往外走。
“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
“我需要一点印证。你跟我去找一趟邵队长。那个字条,你把后半句撕掉,东西也转移一下,储物袋里的东西……你看着随便拿个什么东西替代一下吧。”
西辰一边走,一边说着,速度快的陶鵺差点追赶不及。
“到底你要做什么?”
“你先照我说的做,运气好的话,或许有突破口也不一定。”西辰这样交代着。
虽然说的不清不楚的,但是陶鵺还是照做了。作为御灵师而言,最有价值的东西,除了一些灵器灵药灵材,剩下就只有雾魇产出的魂晶了。陶鵺胡乱的从她自己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了几样灵材和几块魂晶,估摸着大概有个一两万钧天金币的价值,和原本放在里面的琴弦对调了。
西辰侧目,看到陶鵺一边跟着他的行动速度,一边快速的整理好了东西。
“你还在用这个天鹅玉佩?”西辰问。
陶鵺的手一僵,她的腰间有一块雕刻十分精细的白玉天鹅的玉佩,做翅膀微张,弯颈向天吟的姿态。西辰早先就见过这个东西,只不过这东西原本是一对的,他是在当年殊临枫手里见过一次这东西。
另一只白玉天鹅,西辰记得是张开一只翅膀,脖颈弯曲做保护状姿态的。两块白玉天鹅原本是可以卡在一起,西辰现在才知道这东西还可以拆分开来。原本做这两块玉雕的人,应该是做成了可拆合的子母玉雕。既然陶鵺手里有这只子天鹅,那原本更大一点的那只“母”天鹅应该就是在殊临枫手中了。
“他走的时候把这个给你了啊。”西辰如此说道。
陶鵺“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西辰觉得有些不舒服。陶鵺和殊临枫之间的关系,让他看不明白,又无法问的清楚。
“你和他之间……”西辰说道一半,停住了,“算了不说了。”
他原本想问,到底是敌是友,不过想一想,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是敌是友是看立场的,自己和殊临枫之间又到底算什么呢?西辰知道自己对殊临枫有一种执着,因为他深知这个人从行为模式到想法,都异于常人。就像是眼前摆着一个谜团,吸引你去解开,但同时又能预感到,如果自己真的解开了,或许面对的会是最直接的危险。
陶鵺也觉得有些尴尬,一时和西辰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在两个人脚程很快,到了松园,肄法司的人居住和查案的地方,陶鵺可以不用思考如何化解这种尴尬了。
“邵队长,邵队长。你们醒了吗?”
“臭小鬼,再别嚷嚷!”一间房里,传来了日常低气压的邱循检的喝骂声。
西辰缩了缩脖子,往邵队长的房间去了,好在他刚刚进院子的时候,发出的动静已经引起的对方的注意。还没等他们走到跟前,房门已经被打开了。邵队长一身穿戴整齐的出现在房门口,显然已经醒了多时了。
“怎么了,我刚醒一会,还在汇总资料。肖济恒的尸体检查结束了,但是凶手的线索还在整理中。现在可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们的事情。”
邵队长说着,把两个人引进了房间。
“不是要问肖济恒的事情。”西辰说,“之前商禄安的那个字条,我后来还给你们了,可以再借来看一看吗?我就在这个房间里看,不带出去。”
邵队长听到西辰是要这个,先是一愣,然后皱眉:“怎么又想起这个?”
西辰陪着笑,解释道:“是这样,今天早上,陶姑娘的房门缝隙里有人塞了一个储物囊,里面有个字条,我觉得字迹有些眼熟,所以想要对比一下。”
“嗯?”听到西辰这么说,邵队长心中也是一惊,随后眉头皱了起来,看向了陶鵺:“怎么回事,陶姑娘,你仔细说说。”
陶鵺看了一眼西辰,西辰微微点了点头,于是陶鵺先是从荷包里取出撕过的纸条,展示给邵队长看。
因为那张纸条原本就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一小片纸,并没有认真的裁切过,边缘本来就不整齐,所以陶鵺又撕掉了半截的剩下的这张纸条,并没有让邵队长产生什么疑问。
陶鵺把纸条放在了桌面上,说道:“您看,就是这张。”
邵队长看了看字条上的内容,内容只写到,献上薄礼的部分。
“里面还有什么东西?”邵队长问。
陶鵺把荷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出来,有些忐忑的看着邵队长和西辰。
“嚯,这样的手笔,已经算是大的了。”邵队长说,“恐怕眼前这些加起来能值一万多钧天币吧,还是不算拍卖抬价的情况。真是大手笔啊。”
西辰的脸上有些微微冒汗。他之前一直在溟湮湖生活,对物品的价值概念比较模糊。魂晶之类的多少还能估算出价格,但是陶鵺塞的那些灵材虽然他认得其中的大部分,但是如今市价几何他还真的没有具体概念。
在他的印象里,换算购买力的话,一枚钧天金币,差不多就是凡人中普通三口之家一个月的伙食费,是那种除了口粮还能时不时补充点肉蛋新鲜蔬果之类,比较好的伙食了。他自己现在二星的御灵师徽章等级,每个月在七曜堂可以支取的薪酬是五十枚钧天金币,一星的御灵师是每月二十枚。凡人一个月能得到五枚金币的报酬就是相当高薪的了。
邵队长说这些东西价值万金……西辰已经觉得有点头晕了。
但是看到陶鵺还一脸淡定的表情,西辰几乎可以确信,这个人和自己一样,对金币是没有什么概念的,不然自己让换掉一部分内容的时候,会直接换进去价值万金的物件。西辰更不敢想,她那个天鹅玉佩里,现在还储存着多少高价值的东西。
想到自己几乎一贫如洗,行旅囊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几颗魂晶和从季白露那里得来的一些疗伤药。西辰突然就觉得,玄弥宗的这些事之后,自己有必要多接一些御灵师协会的委托,来扩充自己的背包了。不然等到明年离开了溟湮湖,他怕是连做阵法研究和绘制的素材都不一定买得起。
西辰这边还在因为遭受到了现实的打击,想着今后要怎么赚钱,那边邵队长已经到里间转了一圈回来,把商禄安的那张字条拿出来了。
商禄安的字条放在了桌上展开,和陶鵺拿出来的这张新的字条进行着对比。
“你们也都来看看吧。”对比了一阵,邵队长让开了桌前的位置。
西辰和陶鵺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的走了过去,也开始观察起眼前的这两张字条。
虽然远离商禄安的那张字条时间有些久远,字条本身也有很多沾了污渍不太清晰的地方,但是西辰和陶鵺对比之后,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太像了。
文字的间架结构,和一些笔画的特性,都很像。
“看上去……有些像。”西辰还是说的比较保守的。
陶鵺只是点点头,表示了赞同,但是并没有补充。
“我的检视结果也是这样。以我在字迹鉴识方面的经验,出自同一个人手的可能极高。”邵队长说着,“那问题可就更复杂了。”
“是啊,也就是说,教会了商禄安下毒的人,和今天给陶姑娘送礼的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西辰说着。
邵队长摇头:“不止如此,这个人还有可能已经在玄弥宗很久了,至少三四年以上。只是我不明白,这个人,或者说他背后的人,为什么要给陶姑娘送礼?”
西辰心中一凛:完蛋,邵队长是有调查经验的人,如果被他发现问题,那就说不清了。
“会不会是,某些人想要对雷帝表示亲近?”西辰忙说。
“此话怎讲。”
“就比如肖济恒,知道陶姑娘是雷帝的爱徒,也曾经多次邀请她到松园来做客。玄弥宗内部的状况看上去波诡云谲。如今肖弘文死了,肖济恒也死了,肖家主脉的男子已经都死了,其他的,比如说某些长老,会不会想要自己或者扶植子弟上位?”
邵队长顺着西辰的思路说下去:“也就是说,他们想要拉拢震枢支持了。”
“我只是猜测有这种可能。”
邵队长想了想,说:“这种可能确实是存在的。现在的问题是,找出这个写纸条的人。现在各院应该已经按照要求封锁出入了,梅园中,虽然二夫人和陶小姐有来帮助过我们,但是其他人仍然是限制行动的。加上之前这个人给商禄安传递字条的行为可以看出,这人已经安插在梅园时间不短了。是梅园内部人的可能性更大,你们跟我走一趟,去梅园查一查。”
陶鵺和西辰对视了一眼,都拱手道:“但凭前辈吩咐。”
三人到了梅园,先请灵夫人照着要求,写出了“献上薄礼”四个字,拿到字迹之后,三人对比了一下,都摇头表示并不相似。还很不放心的让灵夫人又用左手笔写了一样的内容,也与之前字条内容不同之后,邵队长才放了心。虽然在陶鵺和西辰的眼中,已经是早就排除了灵夫人的可能,不过邵队长的行动还是有他的道理的。
之后,邵队长才向灵夫人说明了原委。
心中已经认定了陶鵺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的灵夫人,对于半夜三更潜入,然后还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做出这种事情,甚至有可能威胁到陶鵺安全的行为,自然是无法容忍的。
她立刻喊来了梅园的管事,把梅园上下所有仆役都召集到一处,让他们也来进行字迹的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