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在胡说些什么?!”西辰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完全消化不了眼前的状况了。
“哎呀,这不是秘法之骨的味道嘛。”那个姑且如今被称作是桑翰池的男人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你是死过一次吗?谁帮你使用的秘法之骨?让我想想,你那个普通人的母亲应该没有这个能力……嗯,嗯,还有天司的味道,你也是,那边的丫头也是……”
说着说着,桑翰池手中灵气凝聚。西辰近距离的看到了他所凝聚的灵气,浓郁的黑色。
世间灵气总分七类,火、水、土、木、金、光、暗,每一种灵气当浓度到达可视时,会显现出各自不同的颜色。虽然也有人因为同时具有多种属性的灵气,比如季白露的四属性,在灵气的色彩上会发生变化,但是基础是不会变的。
浓郁的黑色,这是真正的暗属性的灵气。
桑翰池用灵气在指尖凝聚成刃,割断了西辰握住的衣摆。抬步绕过他,走到了被钉在经阁石基上的邵队长面前。
之前因为陶鵺的演奏,邵队长陷入了沉睡状态,这样的状态,对如今的他来说或许是好的,可以让他免于伤痛的折磨。可同时,也是不幸的。
桑翰池手一挥,灵气的利刃割破了他被长枪贯穿的肩膀处的皮肤,西辰扭过头去,刚好看到伤口上方,紧擦着枪身造成的创口的位置,是一颗电蓝绿色,直径半寸大小的宝石,正是邵队长的魂琈。
桑翰池伸出手去,三指捏住了那颗魂琈,像是撷取一颗熟透的果实一样,轻松的就将那颗魂琈摘了下来。
随着魂琈的摘下,原本昏睡中的邵队长也被巨大的疼痛带出了昏迷的状态,发出了野兽一样的一声咆哮。
桑翰池就那么看着他,手中一团黑火在熊熊燃烧,邵队长的魂琈正在他的手中接受炙烤。
“通常人类的话怎么说来着,不能死不瞑目。既然要杀你,那我也要仁慈一些。”桑循检笑着,“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你知道的桑翰池到底是什么关系吗?在你所剩不多的生命里,就让你明白吧。记得感谢我的仁慈。”
桑翰池手一握,原本的黑火消散,再张开,那个本来属于邵队长的魂琈被他抛向空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一样,西辰、陶鵺、邵队长三人,看到那颗晶莹的宝石反射着正午灿烂的日光,飞起,然后落下。桑翰池张开了嘴,那颗魂琈稳稳的落入他的口中。桑翰池喉间滚动,一颗魂琈就这样被他吞了下去。
还没等三人做出反应,他们就感觉周围黏腻厚重的空气,像是什么巨大凶兽的心脏鼓动一样,产生了波动,他们的鼓膜也随着这波动,像是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桑翰池就站在那里,两手微微张开,正午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明明刚刚作出极度可怕的事情,但他脸上的表情让人诡异的能联想到“圣洁”这样的词。
一下,两下,三下。
那种心脏鼓动一样的感觉只维持了三下,西辰他们就发现,这种鼓动声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桑翰池本身。他的身上,灵力的波纹在向外扩散又收束。
三息之后,处在桑翰池背面的陶鵺还没有察觉出异常,但是西辰和邵队长已经被一种异样的情绪狠狠的攥住了心脏。
眼前原本有着被称为“桑翰池”这个人外形的家伙,形象完全改变了。
他的身高扒长了一截,面容和身体形态也开始改变。在西辰的观感中,就像一盆水中某个人的倒映,因为水面被外力影响而震动模糊,再恢复平静的时候,里面映出的脸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另一个“邵队长”。
“用演示的话,总是比较快的,你们说是吧?”那人开口,就连嗓音都和真正的邵队长别无二致。
说着,他低头看了看还在地上的西辰,笑了笑:“真没想到,之前借用的某个身份,相处过的女人,竟然还有孩子。那作为……让我想想,姑且算是名义上的‘父亲’,给你一个忠告。”
那人转向了陶鵺,手中黑色火光一闪,和之前邵队长一模一的长刀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提着刀一步一步逼近了因为他的震慑,完全无法动弹的陶鵺。
“你,不应该有‘同类’,所以像她这样的,‘为父’就帮你早点解决掉吧。”
此时,原本还委顿在地的西辰,身上一簇又一簇红色的小火苗燃烧了起来。在火焰的包裹下,他虽然还有些摇摇晃晃,但仍然站了起来。
“你……这个怪物,离那个女孩远一点!”
在火焰的热浪中,西辰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颜色变成了纯白。眼睛一闭一张之间,原本褐色的眼瞳,变成了像是燃烧着的小太阳一样,带着金色虹彩的红色。
掌中凝聚的一团火焰,炮弹一样从他的掌心射出,直射向眼前假的邵队长的后心。
对方却像是背后长着眼睛一样,停下脚步,转身挥刀,利落的砍散了西辰射来的火球。
那张有些熟悉的脸,露出了诡异的笑:“喂,你……叫西辰是吧,这样做真的好吗?你还没办法驾驭这股力量吧。”
“托你这怪物的福,我终于明白了如何使用我的力量了。”西辰冷哼了一声,一步步的逼近了对方,手中,虚幻的火焰长枪被他握在了手中,“你成功惹火我了,而我的力量,源自于我的怒火。”
就在刚刚,西辰看到对方吞下邵队长的魂琈的时候,脑海中,一个消失了许久的声音在问他:“你现在觉得愤怒吗?那就呼唤我的名字吧。”
是朱敥。
“我可,不承认你这种怪物,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也从来没有说过我父亲的任何事,他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
西辰说着,像一道火焰的流光一样直冲对面这人。
兵戈相交,叮叮当当的武器碰撞声在空气中回响。两人身法都及其迅猛,几个回合之间,数度攻守易位。很难想象西辰这样的实力,竟然能和对方打的不分上下。
西辰自己心下估计,因为接触到了天司碎片的核心,和炎琈中“愤怒”的概念产生了共鸣,他现在的实力短暂的突破到了六星,并且不像上次一样,是朱敥主导身体,他能完整的保持自己的意识。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刀来枪往之间,西辰质问道。
“总是怪物怪物的叫别人,也太没有礼貌了。”那人从容接下了西辰的又一次攻击,如是说道,“我有过许多身份,也有过许多名字,我想很快我又要有新的名字了。不过在最早之前,我还有一个名字,一个那个人给我起的名字,似乎是叫艾特拉。”
回答完这句,自称艾特拉的男子隔开了西辰的攻势,拉开距离,转身直冲在场边完全插不上手的陶鵺。
西辰追赶不及,眼看对方的刀就要刺到陶鵺的一瞬,一道黑影夹着风挡在了两人的中间。一道黄褐色的屏障立起,艾特拉的刀锋击在上面,被反弹了开来。
“呦,小鬼,你终于不躲在角落里了。”艾特拉对来人笑笑,“我放你出来,可不是让你一直躲下去的。我还以为,你会做些什么呢。”
“谁准你动她?”来人显露身形,语气冰冷的质问。
陶鵺和西辰看清了对方的相貌,异口同声的说道:“是你?”
这人,正是之前在寿宴之上的戏法师。
“你们不是想知道其他的毒是谁下的吗?”艾特拉笑了,“就是这个人了。给商禄安制毒的方法,又让肖敏儿毒死了他。给肖济恒七叶木汁,让他从老宗主那里套出禁地钥匙的人也是他。我虽然毒死了肖济恒,但是肖济恒体内大量的七叶木汁,却是这个人的手笔。”
戏法师冷哼一声,手在自己的行旅囊上一拍,一个形状古怪的东西被他握在手中,反手丢给了身后的陶鵺。
“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个没用的东西,给你了。”
陶鵺下意识的接住,手中是一个手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古怪徽章,徽章上的雕纹,正是玄弥宗的九头凤。陶鵺几乎一瞬就知道了这个东西,应该就是之前丢失的,属于玄弥宗的禁地钥匙。
“你是……”陶鵺豁然抬头,正要说什么。
戏法师扭过头来,对着陶鵺,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边的家伙,你要看着,还是一起先解决掉眼前这个怪物?”
回过头去,戏法师双手中化出一对小臂长的弯刀,架开了再次攻过来的艾特拉的长刀。两柄弯刀划出一道道月牙形的光影封住了艾特拉攻向陶鵺的攻势,并隐隐的,有把对方逼回经阁方向的趋势。
西辰眼一眯,提枪从侧面也攻向了艾特拉的方向。
不管那个戏法师的目的是什么,艾特拉这种看上去就十分怪异的存在,西辰从心底不认为应该让他继续逍遥法外。
二打一的局面下,艾特拉虽然节节败退,但是抵挡攻势的手段仍然游刃有余。闪转腾挪间,三人已经上了经阁石基的最顶层。
“何必呢?我们两个的目的并没有不同。”艾特拉对戏法师说。
“差远了,你的目的,难道不是毁掉天纮吗?”戏法师答。
“你拿到了天纮,就是为了给那个女孩吗?”
“与你无关。”
“小子,你的手段,与笼很合啊,山下的那一家人,也是你的手笔吧。”
“原本就不应该存在的人,就算消除,也没有什么可以动摇。”
“喂,乖儿,听他这说的,是人话吗?”艾特拉一边抵挡攻势,一边笑呵呵的问西辰。
“没有人不应该存在。”西辰在攻击艾特拉的时候,也在观察着戏法师的空档。
“哼,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不要说那种过于爱心泛滥的话了。”戏法师轻嗤。
“对对对,好孩子,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想做英雄,这种话也不能乱说。”艾特拉笑了起来。
“那就,把话说清楚如何?”
西辰的枪杆高高举起,带着火焰扫向艾特拉的头部,对方却一偏头让过了这一击攻击,枪杆撞在了戏法师的弯刀上,发出叮的一声。
“哈哈,那可不行,这话,他可不敢说。”艾特拉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十分高兴,手中长刀挥舞的动作都有些凌乱了。
“果然鬼祟之人,颇多不可告人之事。”西辰掌中凝聚火焰,瞅准空档一掌拍了过去。
“倒不是他不想说,只是不能对你这样的人说。”艾特拉举刀一防,西辰不得不改变了掌风的方向,火焰射偏,落在了艾特拉身后的经阁上。
烛焱之火非同凡火,六角的木结构塔楼的一角,开始燃烧了起来。
“哦,他若不说,你说说又何妨?”西辰枪式一转挑了过去。西辰常用短剑,本不习惯用枪这种长武器,一招一式用的全是从何玉昆那里学来的棍法招式,十分不顺手。
“不行,不行。这种事情,是无法用以任何语言和文字的形式,被外人察知的。”艾特拉侧目看向另一边以弯刀攻击自己,却被他的防御法术挡住无法突破的戏法师,“不然,你以为他不想告诉那个女孩?”
“你的话,真是够多了!”戏法师皱眉,一抬手,一团黄色光团拍向了艾特拉的防御。
“是吗?我觉得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
话音刚落,戏法师的身体突然一僵,他的动作也停止了。突然的变故让西辰的攻势也是一顿,转头看去,才发现,戏法师保持着击碎艾特拉防御罩的动作,胸前却出现了一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
那是一截箭矢的尖端,并不是实质的箭矢,而是灵气所凝聚成的银青色的灵气箭。就在西辰看到这截箭矢的时候,这个东西在他眼前化作光点消散了。
箭矢消散,戏法师胸口被贯穿的血洞喷出了一小股鲜血,同时他的嘴里也猛的呕出一口血来,手中的弯刀瞬间落地。
戏法师伸手摸了摸身上的伤口,看着手心中的鲜血,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啊,你做的事情,看来人家并不领情呢。”
西辰一抬头,发现,趁着刚刚他和戏法师因为惊变分心的时候,艾特拉已经跳上了经阁一层的房檐。
“今天就到这里把,我也玩够了。以后有机会,我们会再见面的,不管是出于私人的理由,还是立场的关系。”
艾特拉朝着西辰挥了挥手,转身遁入了火海当中。
西辰和戏法师追之不及,两人回头,背后,陶鵺站在那里,一柄青银色的弓正握在她的手中,此刻的她,还保着拉弓的姿势,一支灵气凝聚的箭矢正搭在弓上,目标直指已然受伤的戏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