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屠苏日夜不蹴,连续数天修行,白天听音,夜晚视物,如果不是有着记忆里的《五觉》之内容,他这样高强度、无甚节制和日夜颠倒的修行方式,早就造成器官损坏了。
而宝儿也带着他走过大部分街区,说给他许多别人家的故事。
然而很遗憾,他还是没有查清楚他接收过的那些颜色各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来自那里,因为什么。
“兄弟,你这怎么了?”
这天,他坐在地上,似梦似醒之间,有人如此询问道。
“你是谁?”他偏了偏头,似乎想要听到那个人的存在所在。
“一个闲人。”那人说。
“没有人会是闲人。或许饭后溜达?”他猜测着。
“是啊,没有人会是闲人。那么,兄弟你怎么了?”对方或许在感叹。
百里屠苏没有回答,而是摇了摇头。
“真是不幸啊。”那人感叹道。“你的家人呢?”又问。
他再次摇了摇头。并向另一个方向偏头,似乎想要听到那个人的存在所在。
“家人没了啊。”对方继续道,“怎么没的?天灾人祸还是意外?”
他依旧摇了摇头。但并不试图听到对方的存在所在了。
“也对,伤心事不提也罢。”对方再次感叹道,“但你怎么生活呢?警察没管?不是专门有个相关的组织吗?”
“他们也不管?”
这时,百里屠苏好奇的问道:“你到底是谁?有什么事儿?”
“我?一个想说些话的人。你能和我说说话吗?”那人似乎不急不缓。
“说什么?你想听到什么?”他问。
“不知道。也许,你说说,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对方道。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道。
“也是,要是我,我也不愿意提。这样吧,你可以听听我随便的唠叨几句吗?”对方理解的道。
“我呀,”对方开始了。
“从小在父母的监督下,我学会了很多东西,上学时,我的成绩很好,一百分我可以轻易的考九十九分,我写的作文,时常被拿来当作范本当堂诵读,我时常自读下一个年级的课文,我星期天都在上补习班,补习各种知识,我是别人家的小孩儿,我有辛福的家庭,我的未来前途无量。”
“我没有早恋,没有离家出走,没有被欺负。我所在的位置,都是酷爱学习的人,我的朋友很多,我们都能够在对方身上找到某种相通的兴趣,所以我可以和不同的人玩耍。我很辛福。”
“我有完善的家庭,我的父母也很优秀,虽然工作忙,但他们时常能够抽出时间来,陪我玩耍,教导我什么是错,什么是对。”
“我的父亲没有外遇,没有和美女秘书乱搞,他的秘书,是专门选择的青年,上进的青年,时常两三年便高升,然后重新招聘,我的母亲也很温柔贤惠,她时常做饭等我父亲回来,并会帮忙拿外套,拖鞋。”
“她有几个闺蜜,她们都对我很好,她们都说,很羡慕我们这幸福美满的家庭,也对这样的生活期盼不已。我很幸福。我时常再说我很幸福,事实也是这样。”
“但……”
“我总觉得,我很幸福。”
“我试图寻找我不幸福的一个黑点,但我找不到。我很幸福。这是我唯一得到的东西。”
“到现在为止,我依旧只能这样说。我很幸福。”
“现在,看到你的凄惨模样,我忽然觉得,我试图寻找的并无意义。”
“我很幸福,这样就够了。”对方感叹道。
“你要加油啊!不要因为不幸福就放弃。你看我,为了寻找并无意义的东西,竟有了执念。若是我父母知道了,他们会很伤心并告诉我,他们爱我。”
“你也要有执念啊,比如治好你的眼睛,有个住处,有一些食物。但可别学我啊。”对方嘱咐道,“千万记得!”
“还有,谢谢你。”
他的声音渐近渐远,渐高渐低,然后幽幽的消散。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他赶忙询问道。
但,没有任何回答。
他忍不住揭开布条,看到的却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并没有什么人停留的痕迹。
“怎么回事儿?”他疑惑道。
然后回想了一下,似乎发生的事情很是奇怪。
“怎么了?先生。”
宝儿提着一个袋子回来,看到他揭开了布条,似乎在寻找什么。
“哦,是宝儿回来了?”他揉了揉因为忽然揭开布条而有些不太适应的双眼。
“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吗?”她再次问道。
“刚才,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可我也不太确定。”他摇了摇头道。
“这样吗?”宝儿疑惑了一下,“吃饭吧。不管如何,饭可不能不吃。”
“好。”他放下布条,开始吃饭。
“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吗?”吃过饭后,他问道。
“这里?”宝儿思索了一下,道:“不知道哎。”
“要不我查一查?”
“那倒不用。只是有一种奇怪的心绪萦绕罢了。”
“哦。”
两人说着,便又继续前行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
经过数天的修行,他还是没有习惯蒙着布条,毕竟十几二十年的习惯,无法适应也是说的过去的。
较为可喜的是,他已经把眼睛给初步摸清楚了。他的眼睛,或许有什么秘密,但这个秘密,还无法入手。他不能确定眼睛是否为之前出现的那个超强的自己的。
眼睛的力量来源,似乎并不相同,又或许是自己暂时只能使用眼睛。那么自己的力量来源就有了调查的可能方向。
通过练习,他已经掌握了眼睛的使用方法,并不需要瞪着眼睛了。
这个方法,不会便是不会,而一旦了解,便会掌握自如。而他的眼睛的使用方法,便是集中注意力,并发动眼睛的力量来达到使用的目的。
而会流血,则是力量的自然散射而造成的。只要耐受力得到增强,便不会出现流血现象了。
而明悟这一点后,他便练习神经系统的耐受力。
虽然关于耳觉的修行毫无进展,但视觉的更进一步也是一个很大的收获。
而这一点收获,便让他欣喜若狂。
他的修行,依旧继续。
……
“我又回来了。”
这天,宝儿带着他,来到了E区,对于这个区域,他有着数年的居住经历。
“你是…百里屠苏?”
正感叹着,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有些不确定的声音。
他听着这声音,感觉有些熟悉,脑海中念头闪烁,顿时一个人影出现:李香君。
在这个区域,最可能遇到的,便是他了。
“你这是……”
李香君来回围着他们两转了转,颇为惊奇疑惑。
“修行。”他说。
“你就是…”宝儿也看了看来人,道:“喜欢给人做媒的李香君?”
“做媒?那可不是我,而是我媳妇。”李香君道,“百里屠苏啊,你这…忽然开窍了啊。”
“我妹妹,宝儿。”听到这话,他蒙着布条的眼睛,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真是妹妹啊!”李香君听闻这话,有些惊奇,有些遗憾或许欣喜。
“可不对啊,我记得你妹妹不是萱萱么?怎么变成宝儿了?”
“别说废话了,你这又往哪儿逛呢?”他制止了李香君的联想。
“嗨,我到处走走呀!你不知道,你回家之后,我就不知道找谁玩儿了。”李香君忍不住抱怨道。
“橙子呢?你和他吵架了?”
“靠,你别跟我说他,你是不知道,自从他遇见那什么燕子之后,运道越加庞大,现在,他已经融合了水火两系的异能力,变异出更加强大的异能,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巡逻司做事去了。”
“你也知道,巡逻司有多缺人,哪有时间跟我见面?而且,我也受不了他无意装逼的嘴脸,也真让人嫉妒他的运气。”
对于陈朝风,李香君是和百里屠苏同一个立场的。运气这东西,还真说不准。
“你这…修行什么呢?”李香君再次指了指两人的状态。
“嗯,听觉,知道吗?五感有关的。”他说道。
“听觉?还五感,这么玄乎的?有用吗?”李香君一连的反问。
“嘿,你这家伙,别这么对先生说话。”宝儿不诧起来,“你知道先生在做什么事儿吗?如果成功了会有多大的影响吗?哼!”
“……屠苏,这妹子,性格和我媳妇真像!”李香君被宝儿说的噎住。他忍不住靠近百里屠苏,嘀咕道。
“说什么呢?还有你别站在我后面!”宝儿偏着头,气势汹汹的道。
听着这话,百里屠苏便想起最初见面的时候,她也这样充满气势的介绍自己。
“嘿嘿,屠苏啊,我就弄不懂了,你的妹妹为什么都这么凶?走了一个会武术的,现在这个什么情况?”李香君对于宝儿的气势很是熟悉。
“……你说的对,我妹妹都很凶!”他感叹着,“你媳妇也很凶。不知道怎么了,现在的女孩子,都凶神恶煞的,真让人发愁啊。”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很愁嫁女儿似的。你连媳妇都没有。”李香君评价道。
“……行了,你有事儿没有?”百里屠苏问道。
“没事儿啊,你想说什么?”李香君问道。
“走吧,难得一见,去喝酒啊。”百里屠苏提议道。
“这注意不错。那走吧。”李香君眼睛一亮。
“先生,要去哪儿?”宝儿问道。
“去…李子带路。”
“好嘞,你们跟我来,不远,很快就到了。”李香君赶忙带路。
三人很快到达,坐下并点了一些酒。
“对了,你跟你老婆说说,不然我怕你挨骂。”等待上菜的时候,百里屠苏道。
“这……也好。”李香君想了一下,还是遵照提议。
等李香君出门打电话的时候,宝儿问道:“先生,你只有两个朋友吗?”
“…朋友,不需要多。一个也好,两个也罢,不过是脾性相当,处的来,处的舒服。”百里屠苏道。
“那宝儿你有几个朋友?”他问。
“……宝儿,没有朋友呢……”
听着这话,他蒙着布的眼眉一动,继续问道:“好像还没有听你说过你的家人呢!”
“先生,可以不说吗?”宝儿道。
“……”他沉默了一下,道:“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也是逃避不了的。既然这样,你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做你的倾听者;如果你真的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
“但,既然叫我先生,你便可以信任我。”
“……”
场中,沉默了下来。他的心底,却暗自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李香君打电话回来,似乎察觉到了场中的氛围,疑惑道。
“没什么,在想些事情。你说了吗?”他询问道。
“当然。”李香君兴奋的挥了挥手,“上菜!倒酒!”
兴奋后,发现似乎这些都要自己做,百里屠苏要修行什么,眼睛蒙着布不方便。而宝儿,他可不敢麻烦人家。
于是,他准备自己动手。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屠苏,你……”李香君惊奇道。
“当然不会一直这样啊,我只是在试图尝试验证行不行。来,我来。”百里屠苏笑了笑。
“先生?”宝儿也惊异道。
“没事。好久不见一面,当然不能失礼了。”他道。
“好像不自觉的,你也走到了我的前面,造化弄人啊!”李香君思考了一下百里屠苏的状态,忍不住感叹道。
“运气,运气。”他道。
“你是会这样说的。但如果是橙子,他会说不知道为什么。而且好笑的是,他就还真的不知道。”李香君感叹着。
“来来来,喝酒吃菜,好不容易见一见,现在这个状况,以后会更不容易的!”说着,李香君召唤道。
“是啊,都喝酒吃菜。对于橙子,以他的运道不用我们担心。”百里屠苏道。
一顿篝蹰交错,宾主尽欢。
再见的时候,似乎有很多话,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你这样修行,要小心些。”李香君道。
“我会注意的。你和嫂子也要注意些,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记得给我打电话,现在什么能力都可能出现。”百里屠苏也嘱咐道。
“别婆婆妈妈的了,就这样吧。我要回去了。”李香君挥了挥手,走了。
“先生,这便是朋友吗?”宝儿问道。
“这不一定啊,有时候场面应酬,也这样热情。”他道。
“我知道,只是无法理解。”宝儿道,“什么是朋友呢?”
“嗯,很难具体描述,如果你遇到一个相处时不觉得难受或者感到幸福的,那可能就是朋友。”
“就像先生这样吗?”
“也许吧。”
他是无法说清楚的。“如果你遇到一个人,觉得一起吃个饭是很平常的事,那便是朋友。”
“和爱情不同,爱情是愉悦、幸福;友情是淡如水,不管理不理会,都在那里,如果不在了,就是有人变了心。你自己或者别人。”
“但说的再多,也没有体验一次来的深刻。”
说罢,百里屠苏便罩住眼睛,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宝儿点了点头,然后在前面走。
苦海无边际,你我都在遨游。
渴望的,或许并不需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