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看出农儒敏的疑虑,说:“其实,益之他以前是……”
方垆心立刻打断丝丝,看看月月,低声说道:“我以前确实是有过神经病,离家出走后,去年初冬才好起来些。”
农儒敏和丝丝立刻会意,方垆心不想让月月知道得太多,以免她心中负担太重。
丝丝又多一层会意,她知道方垆心还不想让她告诉农儒敏他的真实身份。
方垆心轻松大步地回到屋檐下,离月月一步之遥时停下来,平静地说道:“月月,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还记得吧?”
“嗯嗯,记得。”
“那你什么都不要想,还和从前一样。你的事,我为你办,给我时间,相信我行吗?”
“我相信你。”
“那好,我们做个约定,在我把事情办好之前,你不准过问,不准再提及,行吗?”
月月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益之哥哥,我听你的。”
“好,这就好。你不是吹你那个自制的竹笛很好听吗?你吹竹笛给他们听,和他们玩,就是帮我招待朋友了。我去做饭,家里我都熟悉,你不用管。”
农儒敏和丝丝相视而笑,因为方垆心对着月月说话的认真态度,加上他特别坚定的语调,和有些发音不准的客家话,使得旁人看起来,他显得很幼稚,显得神经兮兮的,还让人对他的认真和坚定有些感动。
面对方垆心,月月像是一个懵懂的少女,又像是一个沉迷于二人过家家一般的游戏里的孩子。她望着方垆心的目光纯真无邪,她对方垆心的态度里,充满敬仰和无限的信任。但绝不是因为那些钱,因为她和方垆心说话时,似乎忘记了全世界。
“他身上有魔力。”农儒敏低声对丝丝说。
“什么魔力?”丝丝不解其意。
农儒敏更低声地说:“你不是常骂他神经病吗?他的魔力,恐怕就饱含在他看似神经病的精神头儿里。”
丝丝鼻子哼哼,望向屋子后面。
悠扬的马蹄声从屋后传来,很快,她父亲骑马来到院里,勒马看着方垆心,不知所以地说道:“听见有动静,想不到是你回来了,还是你吗?”
方垆心大步过去拉住缰绳,扶他下马:“叔,是我,益之啊。”
方垆心脸上那一大块黑的很耀眼,纵然他短发又挂掉了胡子,显得非常年轻帅气,但不难认出。
他父亲看看女儿,突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月月,我当年带回来的神经病,你说的神经病,他竟然真是个神经病!哈哈哈……”
笑声中,月月拉着他父亲耳语几句,想是第一时间把钱的事情告诉了父亲,他父亲收住笑声,退后两步:“益之,你不能这样……”
方垆心微笑着抢过话:“叔,我和月月是好朋友,她的愁就是我的忧,有什么不能这样?”
农儒敏立刻插话,避免僵持:“叔,我叫农儒敏,也是广西人,家在遇龙河边。”指着丝丝:“她是著名作家丝丝,我和丝丝姐以后也是月月的朋友了,那些钱,算不得什么事。你不领情,不是要把你女儿的朋友驱赶走吧?”
她父亲弯腰锤锤自己的腿,转身走向梨树林外边:“你们玩吧,我去摘菜煮饭,为月月招待朋友。”回头对跑上前去的月月说:“回去吧,好好陪他们,我能行,很快就好。”
方垆心把马拴好,自己去了厨房,在厨房门口,看着院坝里有些不知所措的三人,叮嘱说:“谁都不准再提,月月,带他们去参观参观吧。”
月月带农儒敏和丝丝去屋前屋后转悠。
方垆心和她父亲在厨房里做晚饭,两人低声嘀咕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丝丝和农儒敏跟着月月到屋后才发现,屋前的梨树林和荔枝树算不得果园,屋后一大片的芒果树,还有一大片菠萝蜜,在两种果树之间,长着四季常绿的非常茂盛的砂仁。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板栗树和橄榄树、黑桃树、橙子树,都是大树。
月月说,每年芒果和菠萝蜜是他们父女的主要收入,每到收成季节,有人上山来帮忙,不然他们父女是没法把这么多收成运下山去的。
丝丝对月月说的这些家务事没有兴趣,她想从她口里听到,她对方垆心到底是种什么情感,有没有什么更理想的憧憬。
月月其实对自己家的事也无兴趣介绍,简简单单、贫寒无奇的家,没什么值得介绍的。她抢在丝丝问她之前,率先问:“丝丝姐,益之哥哥从前真的是个神经病吗?他现在是好了吗?又回到他家人身边啦?”
丝丝有些措手不及,她想让农儒敏来回答,可农儒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故意拉开了几步距离。丝丝只好思量着说:“他以前是有病,对,现在回到家人身边了。”
“不对啊!他以前说他没有家人,只得他一个人。”
“他以前不是神经病吗,神经病时候的话不能信。”
月月摇摇头,目光看着她早已无比熟悉的地上:“不对,他以前就没有神经病,有时候是有些傻乎乎的,但不是神经病。他是骗了我吗?他说他没有家人的。”
丝丝又看农儒敏,不由得心中暗暗骂他:“狗日的,关键时刻躲得远远的。”
丝丝骂农儒敏,是因为她知道月月的遭遇后,对她充满同情。但她又想让月月明明白白知道,方垆心是有女朋友万晓晓的。可她看着楚楚可怜的月月,被句句紧逼之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啊,他是没有家人,但是,但是……”
月月看着丝丝,率真地说:“但是他有女朋友,对吧?”
聊方垆心,丝丝总觉得月月的率真之下,暗藏着情愫包裹着的欲望,纵然她的神情里始终有不幸后的自卑,天真里带着别样的成熟味道,表现的毫不在意,却又透露出很在意的意味。
“啊,是,他有女朋友。”丝丝把脸朝向菠萝蜜林,硬生生把目光投向那些残留在树上,已经有些干瘪的、没有足够时间成熟的、被遗弃的菠萝蜜,装着非常随意的语气:“去年初冬,他女朋友才派人找到他。”
“益之哥哥的女朋友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月月问出口,又降低声音说:“他有神经病跑出来了,女朋友都不舍弃他,还派人找他回去,他女朋友一定是个非常优秀非常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