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下,文婧被男人捆住了手脚扔进一个木质笼子里,随后,又给笼子盖上了厚重的黑布。
刺眼的光线晦暗下来,随着笼子轻晃,响起了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文婧毫无知觉,木偶般倒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她蜷缩起身体,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那些可怕的画面还是在她脑海里不停的回放,或是米饼吐着鲜血倒飞出去,或是山洞口残缺不全的狼尸,或是阿三和黑仔身首分离,那瞪得大大的眼睛。
她还有些恍惚,想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他们说的话文婧听不懂,可他们分明也是人类的模样,他们为什么要抓她?
文婧清楚地记得,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或者愧疚,他好像觉得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他抓住她,伤害她,甚至杀死她,都是……对的。
他难道是个杀人取乐的变态?
文婧性子温吞,她喜欢美食,喜欢温柔温暖的事物,她愿意与人为善,也相信好人会有好报。
来到这里遇到阿银,她一直都认为是上天对她求而不得的补偿。
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只想和阿银好好生活啊,她做错了什么吗?是太贪心了吗?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了,那些人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今天阿银刚走,他们就来了……
等等……这不是巧合。
文婧到底是个成年人,发觉怪异,她很快从消沉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
他们能把时间掐得这么准,或许,不……这群怪物肯定早早就盯上了自己,并且一直在附近蹲守窥探,所以他们才能在阿银离开之后,马上赶过来抓自己。
阿银不许自己下山,想来就是防备着这些家伙。
她怎么会那么蠢,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每天只想着对阿银撒娇耍赖,几十年做人的警惕心都拿去喂自己了。
现在怎么样,它们好心救她回去,她却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给它们招来灭族之祸。
文婧心里悔得不行,她死死咬着嘴唇,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
她想起阿银微笑时安静又温柔的样子,更觉心如刀绞,要是他回来看到那样的场景……他一定会比自己更难受。
“喂,你怎么不吃东西。”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蹲在笼子前和文婧说话,她披着一件灰色的大斗篷,栗色的头发打着卷儿垂下来,她五官小巧精致,皮肤透出珍珠般的莹白。
她看着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的文婧,眼神闪烁,试探着想把手伸进笼子里去。
有人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小伊,我说过,不要靠近这个笼子。她很危险。”
小伊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可是,哥哥,我觉得她不危险,而且她两天都没吃东西了……我怕她会死掉。”
“妖怪不会这么容易死的。”阿木淡淡地说着,他瞥了一眼侧躺在笼子里毫无生机的文婧,眉头却也皱了起来。
这个小妖怪也太弱了。
“你去打碗水过来。”阿木说道。
小伊应了一声,飞快跑开了。阿木把文婧从笼子里拖了出来,解开绳子让她活动一下手脚,顺带掐着她的脖子威胁:“我警告你,你要敢耍花样,我就杀了你。”
文婧脸色灰白,嘴唇干裂,一动不动地,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哥哥,水来了。”小伊把水递给哥哥,看着文婧有些心疼:“你不要吓唬她。”
阿木把碗凑到文婧嘴边,见文婧不动,干脆捏着她的脸,直接将水灌了进去。
文婧咳嗽几声,好歹吞下去了一些。阿木见状把她放到了地上,转头把碗递给小伊。
正午的太阳晃得人眼生疼,但文婧已经哭不出来了。
当恐惧慢慢消散,力气重回身体,她心底涌出的羞愧和悔恨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没。
她恨那些伤害了狼群的人,她更恨她自己。
为什么不反抗呢,为什么任由别人抓走自己?那把锋利的匕首就在手边,她却连拿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为什么不拿起来直接捅死那个男人……
她应该反抗的,打不过还可以跑,跑不了也能回头挠他一脸血,这群怪物毁了她的家,她就只会哆嗦着任他们抓走!
清凉的泉水滑入喉咙,她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面前的人脸也清晰起来。
是他……文婧干裂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好,真好。
“她看起来好虚弱啊……哥哥!”小伊惊呼出声,但阿木已经来不及回头,眼角余光看到原本瘫软在地上的文婧朝他猛扑了过来。
这些狡猾的妖怪!
阿木懊恼无比,妹妹心软也就算了,自己脑子也进水了吗?念头闪过只是瞬间,他只能抬起一只手护住了脑袋,大不了这条手臂不要了!
想象中血肉分离的场景并没有发生,那小妖怪扑了上来,却没有变身,也没有长出尖牙和利爪,就那样一口狠狠咬到了他胳膊上……
一点……都不痛……
阿木和小伊对视一眼,感觉好尴尬……弱成这样的妖怪,居然还能化为人形,太奇怪了。
文婧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她绝望地发现,根本咬不动……这些怪物果然不是人!
她松开嘴,又一把挠向阿木的眼睛,我不相信你眼珠子也是铁做的!
阿木这次有了防备,他揪着文婧的衣服把她拎起来,又教训妹妹:“小伊,我说过了,这些妖怪都是很……很不容易死的。”
危险这两个字,他没好意思说。
他转头看了眼胡乱踢打的文婧,这个小妖怪已经没有再哭了,她的脸白得可怕,偏偏眼睛充血一般通红。
她眼神里也不再有恐惧和颤抖,就那样瞪着他,带着恨不能和他同归于尽的凶狠决绝。
这样仇恨的目光,阿木早就见怪不怪,可这次他却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弱的妖怪,她太弱小了,根本没有伤害他的能力,但他却毁了她的家,杀了她的家人……
她泪流满面地抱住他的脚,死死撑着不让他杀那只小狼的画面浮现在眼前,莫名的,阿木有些烦躁。
文婧自然不可能察觉到他复杂的情绪,她只拼命地撕打他的手臂,最后,虽然明知无用,她干嚎着,还是一口狠狠咬住了他的手。
手腕处传来的微弱痛感让阿木回了神,呵,弱小难道是不被欺凌的理由吗?
更何况,她是只妖怪。
他看着文婧,露出一个嘲讽的冷漠微笑。
把文婧一把丢回笼子,阿木又看了眼小伊,教训的话还没说出口,小伊就露出了极乖顺听话的表情,哥哥不高兴了,要做乖宝宝才不会挨骂。
阿木被噎住,却只能瞪她一眼:“收拾东西,现在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