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猛地感到背脊一凉,唯唯诺诺道:“知、知道了。”
沿着走廊一路走来,两旁竟是许多大小各异的铁牢,并且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四个人巡逻。那铁牢里关了许多人,躺的躺,坐的坐,光线昏暗,她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可是浓浓的血腥味让她感到分外恶心,她皱了皱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旁边一个铁牢里的人看见了她的侧影,突然一下子从黑暗的角落里跑了出来,两只瘦弱的手臂穿过铁栏的缝隙,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地拽住了她的衣角,惨烈地哀求道:“夫人!夫人!求夫人看在灵羽曾经服侍过夫人的情分上,饶过灵羽吧,灵羽不想受万蚁噬身的痛苦啊!灵羽愿意终身守在夫人左右,只要夫人喜欢,让灵羽做什么都行,灵羽知道错了,这世间哪有人会比夫人更疼爱灵羽的,以后,灵羽再也不敢私自逃离了!夫人!夫人!”
洛儿低下头,只见那双白皙的手臂布满了刺目的鞭痕,瘦弱得就像两根细木棍,他抓得很牢,很有力,可是,却在禁不住地颤抖。
这番话让她心寒,万蚁噬身?她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酷刑,因为它居然让一个下定了决心要逃出魔窟的男子在经历了鞭刑后还会如此害怕得自甘堕落。
堕落?没错,迷情蝶说她不止拥有莫颜一个男人,那么眼下抓住她衣角的这个人……
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男宠这两个字,于是,莫名的憎恶感袭上心头,可是,她又为他感到可悲。
她没有答话,脚一挪,想摆脱那肮脏的手。
谁知那双手竟死死地抓住不放,哀求声变成了哭泣:“夫人不要走!灵羽真的错了,灵羽只是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能够长得和夫人爱慕的清遥相似是灵羽的福气,灵羽以后会一心一意地服侍夫人,再也不会因为清遥的事情惹夫人生气了!夫人!灵羽是真心爱着夫人的!”
清遥?
她浑身一颤,正准备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这个人是因为清遥才会逃走,那么,清遥的事情他一定知道!
她抬了抬衣领,换成傲慢的口气轻佻道:“给你一点惩罚你才会知道我对你的好,如果你的表现让我满意,我或许会考虑放你出来。开门!”
灵羽愣了一愣,印象里的她是残忍的、暴戾的,他没有想到她会给他表现的机会,可是她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他呢,昨天她还愤愤地说要让他不得好死。他呆滞地看着她的侧影,竟是想不出该叩谢还是悲哀地等候未知的劫数。
洛儿朝着凤离微微侧头,低声道:“你和我一起进来。”说完,她迅速低头,从打开的牢门中钻了进去,走向油灯照不到的黑暗角落。
凤离微微皱眉,他同样听见了清遥这两个字。那么她,是因为清遥才停下了脚步?这个清遥,在她心目中的分量,真的是那么重吗?他的心里一阵酸酸的味道,跟着洛儿走了进去。
灵羽卑微地跪在了她的脚下,等候着她发出要他如何表现的命令。服侍了迷情蝶这么多年,他很清楚迷情蝶所说的表现,大多数就是指那男女苟且之事,只是他不明白,既然她这么说,那为何又带了一个男子进来,难道,他意会错了?还是,她又想出了什么花样?
灵羽此刻心里忐忑得很,他不敢看她,因为她让他吃的苦头足以让他感到畏惧,她笑,并不意味着真的是在笑,而是往往暗示了更为可怕的东西。其实他早就明白,她就是把他当成了清遥的影子,她得不到清遥,所以就将他困了起来,虽然她对他也很好,很宠爱,可是这里终究不是蝶宫了,所有从蝶宫出来的人都发现了外面世界的美好,谁都可以有爱,谁都可以得到公平的爱,而不是像在蝶宫那样,男人除了靠飞上枝头变凤凰,就永远是低贱的命。所以,他想逃,可是,他又怎么逃得了。她发怒了,将他用尽了千般酷刑,若不是他以前受虐惯了,恐怕早已撑不到现在。
他长得很瘦弱,就像营养不足的样子,浑身的衣服沾满了血渍,破破烂烂地,血腥味夹杂着霉味扑鼻而来,他跪着不动,却在浑身发抖。
洛儿放下了高高的衣领,对着他说道:“抬起头来。”
就像是命令,灵羽机械般地缓缓将头抬起。
“啊!”他惊呼一声,突然的惊讶让他瞪大了双眼,他直直地看着她,哆嗦道:“你,你是……”
洛儿眉一挑:“想出去就不要废话!”
他怔住,看着她那双凌厉的眸子,再仔细地看着她的脸,蓦然,他身体一僵,认出了她。
她同时细细地打量着他,他的确长得和清遥有九分相似,只是那双眸子,一点都没有清遥那种含蓄深沉的神韵,他的年纪看起来很小,最多也就十六七岁,苍白的脸上还未褪去青涩之气。
若是在现代,像他这么大的充其量还只能算是孩子,可是,在这个可以吃人的社会,他竟已经沦为男宠多年!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一种怜悯的感觉,只是她忽然觉得,这世上又有多少事情可以被对与错清晰地划分开来,就像眼前这个灵羽。蝶宫的雏形渐渐地在她脑海里形成,她已经能够深刻地理解为什么大家都对蝶宫嗤之以鼻,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只是很可笑,她居然是蝶宫的圣女,还要不顾一切地为蝶宫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