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好久没有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把自己的灵魂真正融入到了这个身体里。她以前的卧室,也是这么对着窗户。月亮经历着恒古不变的阴晴圆缺,人间经历着反复轮回的悲欢离合,历史的洪流勇往直前,一次次以鲜血换来的改朝换代,都被这浩瀚的夜空所注视着,谁说它没有生命,它只是选择了永久的沉默而已。
星宿门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找来的,所以今晚应该还很安全。转头看看夜冥,小东西正呼呼大睡,这几天它长高了不少,也明显地瘦了。从前的她,最大的敌手不是警察,反而是那些训练有素的拥有无敌嗅觉的警犬,因为她不管怎样伪装,身上的气味是不会改变的。所以,她一直羡慕那些驯养警犬的人,而今,夜冥的表现,似乎比警犬更胜一筹呢。有它在身边,她便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不管世人怎么看待她,它都是她最忠心的朋友。
窗外寂静一片,偶尔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传来。月之光华透了进来,在地上落下了一大块的光影,清冷、惨白,她蓦然想起了清遥。
不知他与她此刻是否一同沐浴着月光,亦或是,他正在忍受着非人的折磨?想到这,她的心里一阵酸楚,觉得那月光的寒意让她冷得发抖,于是她起身将窗户关上。
这时,隔壁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
她的床与他的床仅一墙之隔,所谓的墙,也就是用十几根粗重的木板钉起来的,所以隔壁稍有响动,这边就听得一清二楚。
她钻进被窝里,把头靠向木墙,轻声试探道:“还没睡?”
短暂的沉默后,凤离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丝毫没有困意:“嗯,你也没有睡?”
“因为不困。”
“在想星宿门的事情?”
“是啊,不知道他们把清遥怎么样了。”
隔壁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她的枕边传来异常的声响,她侧过头,发现紧挨着头部处的木墙上,一块半指宽的活动木塞被凤离抽了去,他那沉缓的呼吸声如游丝般从那个洞穿了过来。
她惊讶道:“这是?”
凤离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兴奋:“以前雨卿有心事的时候,我便是这样给她勇气。洛儿,把你的手指伸进来。”
洛儿犹豫了一下,带着强烈的好奇心伸出食指缓缓往里塞去,没入洞内半指不到时,突然与另一个柔软相碰。
犹如指尖传来了一阵电流,她浑身颤了一下,停住不动,双眸紧紧地盯住那个小洞。
他的指腹柔软饱满,仿佛凝聚着一股强烈的诱惑让她忍不住紧贴着他的。他缓缓地极轻微地挪动着手指,那种温柔的摩挲让她的内心油然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放松。
好奇妙的感觉!她浑身的细胞瞬间活跃了起来,指尖变得异常敏感,两个被赋予灵魂的手指以一种无声的语言交流着,仿佛是在窃窃私语。
那一瞬间,她不是那个偷盗世界中的神话,也不是背负着深仇大恨的蝶宫圣女。她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外表坚强,而内心也是十分渴望被关心、被爱护、被理解的普通女子,她的灵魂深处,又何尝愿意时刻被逃不开的命运压住肩膀?她想飞,让自己的灵魂畅快地在月色下飞翔,没有负担、什么都不用管。
她真的不想破坏这种心醉的感觉,可是她忍不住,在她的脑海里,师傅的面孔在交替变换着,一个眉目慈祥,一个阴险狡诈,还有浑身是血的清遥,还有那凶神恶煞的不明真面目的莫颜……她的指尖开始颤抖,美好的旋律被打破,她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挂在长长的睫毛上,使得那睫毛都变得分外沉重。
她猛地抽回了手,不想被他发觉自己的脆弱,别过头压抑住纠葛的内心,把脸埋进了阴影里,低声道:“睡吧,我困了。”
指尖的温度猝然消失,原本不大的小空间变得分外空洞,仿佛那不是一个小孔,而是一道鸿沟,深深的,无法跨越。
凤离黯然地抽出手指,脸上一片失落,他的眼中明明想说什么,但是那跃动的光彩最终还是被黑暗吞没。
刚才他能感受到她是愉悦的,可是为什么她不想让他走近她?她总是一个人在默默承受着所有的事情么?还是因为那两个朋友不在身边所以才这么落寞?
隔壁传来了均匀的很轻的呼吸声,凤离凝望着洞口,心里是说不出的怅然。他把手指轻轻地覆在唇上,自言自语道:“或许等你完成了心愿,你才会毫无负担地笑出来。”
洛儿分明地听着他的话,心里漾起了涟漪。只有到了那一天,她的心里才不会因“蝶洛儿”而负疚,才不会感觉压力这么大。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命运偏偏这么爱捉弄,到那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要面对的,却是更痛苦的抉择。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但是她梦见自己回到了现代。
她不知道这是哪个城市,因为那建筑看起来萧条的很,虽然路上车流不断,但是基本上都是很老式的汽车。她像个游魂般地随着人流穿越人行道,而身边的人皆穿着老土、形色匆匆,没有谁留意到她,就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她迷惘地停住,想拉住一个行人问路,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她敏锐地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碎花裙子的女子倒在了血泊中,手中的婴儿被强大的冲击力抛出,竟是朝着她的方向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