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埋头苦翻译起来,在不迷讲述方法原理的时候,她也还是一直低头看书,因为这本书实际涉及到的东西也不外乎那么几种:追击问题,面积问题,体积问题,换算和比例问题,以及各种方程问题;
当然,一直没有怎么注意各种数学术语来源的遥清这才发现,原来方程这个词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被写进了算经里,她再次被古人的智慧所折服,沉浸在书里的她此时此刻完全忽略了不迷的存在,自然也没注意到不迷已经盯她盯了许久了。
课堂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你在没听讲的时候被班主任盯上了。
在不迷眼里,往日里遥清虽然也称不上认真听讲,甚至有时候肉眼可见的——她困了,但即便再困,也可以看出遥清努力支着眼皮在坚持,但像今天这样,除了开始的一会儿在听,后面就自己一直在下面翻来翻去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让大家翻书的时候她在翻书,他让大家听讲的时候她还在翻书。
一直到结束前一会儿,遥清才如梦初醒般从书里把头抬了起来,她这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不迷的眼睛,唰唰唰!她只觉两道犀利目光承载着不迷背后的滔天怒意射向了自己,遥清一哆嗦,惊恐万分的低下头,内心已经是万条弹幕迅速飘过:
woc,老师盯我多久了!刚刚对视上了!Woc!怎么办怎么办!要死要死!马上下课了,咋整!完了完了完了.....
她趁着不迷低头翻书,悄悄拽了拽翊明的袖子,“师兄。”她悄悄挪到距离翊明更近的地方,悄悄道:“师兄,我好像被师父盯上了~他一会儿不会骂我吧。”
翊明本来聚精会神在思考问题,这下突然被遥清打断了,“你做了什么?”他小小声问。
“我刚刚一直在看书,没听他讲课。”
“那赶紧改正啊,现在认真听。”翊明一脸淡定,遥清以为他这么淡定是她不会被批评的意思,结果他悠悠来了句:“现在改正,一会儿还能罚的轻点儿。”
“.....”她无语,但还是端正了身体,不过一直到下课,遥清都再没有敢看过一次不迷的眼睛。几分钟后,遥清又像以前一样被留了下来学习“制毒”,因为刚刚上课不听讲被发现,遥清此刻内心慌得一匹,就像是以前上课传纸条被班主任揪起来一样紧张。
天气越来越冷,所以遥清学习的地点也更换成了师父的书房。
“清儿,过来!”遥清现在头昏脑涨的站师父的书桌边上,听见不迷的声音更是条件反射般的一激灵,她低着头,尽量表现出毫不慌张的样子,挪了过去。
“师父。”她低眉顺眼。
“你刚刚为何不听我讲?”单刀直入的询问让遥清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
“弟子....弟子看这本书一时看的入迷了..”
不迷瞟了她一眼,冷笑一声,仿佛在说:编,你接着编,这话你觉得我能信?
“....”遥清大气也不敢出,想辩解又不知道辩解啥,难道告诉老师自己刚刚一直沉迷于翻译古文吗?
“好,既然能看的入迷,那你告诉我你都看了些什么?”他想,这孩子扯谎的毛病不能不挑,自己得教育教育她。
“我...”一咬牙一跺脚,直说呗,没啥大不了,遥清心一横,抬起头来,开始长篇大论的介绍自己学的数学:“师父,其实这书上的话和我以前在家里习惯读的有出入,之前您在教我《异药旧录》的时候,就知道的,很多字和句我不明白,所以弟子愚钝,其实刚刚您一开始讲的时候我就没跟上您讲的,后来您让翻书之后,我读的也比别人慢,别人读完我还没读完,就更跟不上了,然后读着读着就沉浸在了里面,就忘了听您讲课了,师父,我错了。”
遥清认错态度十分诚恳,而且这些话句句属实,她说出来也问心无愧。
“为师再讲给你就是,”他顿了顿,又坏笑道:“你可要好好学,年末的时候,你的各位师兄都会考校自己的弟子所学,为师也会考校你和明儿,到时候若是答得不好,嘿嘿嘿。”这个白发老头儿一边吹胡子一边狡黠一笑:“答得不好的弟子,要去把山门、台阶、自己同门师兄弟和师父的院子通通打扫一遍。”
“山门...台阶....”遥清有种二狗被扼住命运的后脖颈的感觉,那台阶辣么长辣么高,之前下山经过还看见两边和缝隙里长了不少杂草,更何况,年末的时候,已经开始数九了,那得多冷啊,现在她就缩着脖子天天揣手手了,这要是还让她一个人,寒风中凌乱着,脸冻得通红,手指僵硬,一点一点打草扫地,嘤嘤嘤,人间疾苦!
“师父,那个,”遥清咽了咽口水“弟子想给师父展示点东西。”
“哦?”不迷好奇的扬起眉毛。
“就,这样。”遥清打开面前的纸,提笔蘸墨,写下了一大串阿拉伯数字、英文字母和现代数学符号,“师父,弟子觉得这本算经里面的东西弟子以前都学过,但是描述的语言不一样,比如算经里的这道题...”遥清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从加减法到乘除法竖式,再到xy字母方程,再到求最小公倍数和最大公约数,一番下来,倒是让不迷对她曾经接受过的教育起了很大的兴趣,也对遥清展示出来的简便清晰的表示方法很是赞赏。
不迷一直是一个思想很开放的人,他很擅长接受新事物,也擅长接受不同于自己观点的其他人的观点,这也是他能够不断的将自己的武功招数和亮点推陈出新的原因之一,而现在,他觉得,遥清这种简单直观的算术书写方式可以让弟子们试一试,毕竟,咳咳,全写成字,也挺费纸的!
短短一刻钟时间遥清就介绍了很多自己以前的数学运算知识给不迷,不迷看着略有得意甚至对算经内容有些轻视的遥清,笑而不语。
等遥清终于将自己所学炫耀完了以后,不迷方才开口道:“清儿,你随我来。”说罢拎起衣摆起身向门外走去,遥清尚且沉浸在和古代人炫耀自己现代知识的所谓“优越感”里,遂对师父突然要出去一脸茫然,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无话,遥清一直默默跟着师父的脚步,再一抬眼,竟到了饭堂的后院也就是胡伯的院子里。
“嗯?”遥清小小声疑惑。
“清儿,去找胡伯,讨一把米来。”不迷吩咐道。
“啊?哦。”完全不知道师父要干什么的遥清走进了胡伯的后院,见着胡伯正在将柴捆扎好,胡伯一看遥清来了,又看见了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不迷,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围襟上擦了擦手,走了过来,:“清姑娘有什么事?”然后又冲着门口的不迷招了招手示意。不迷微笑着点头回敬。
“师父让我找您讨要一把米。”
“哦?那你跟我来。”胡伯把遥清领进一个房子,这房子挺大,只不过里面放的全是米面粮食和菜,还有一些或是石头的或是竹木的或是铁制的工具,眨眼间,胡伯已经给遥清舀了半瓢米递到遥清手上。
“谢谢胡伯。”遥清得了米回到了不迷身边,“师父,米来了。”她恭敬地上交半瓢米。
不迷领着遥清到胡伯院子里的一个石桌旁,把刚刚的半瓢米洒在了石桌上,然后悠悠开口:“告诉我,有多少粒?”
“啊???这我..”遥清张大了嘴,心想:这不会是让我一粒一粒数的节奏吧!
“那,我数数?”遥清试探性的问道。
“半柱香时间,告诉我有多少粒。”说完,他也不管遥清脸色瞬间白成什么样,扭头去和胡伯说话。
“.....”十几分钟我数的完嘛?她欲仰天长啸一声而不能。
于是,她开始一粒一粒的数了起来。
“九千八百六十一,九千八百六十二...”遥清小心翼翼的数着,事实上早已眼花缭乱,感觉看哪里视野都变成一粒一粒的。
“一万两千七百六十三?”遥清终于数完了最后一粒,但是眼睛已经花到不行,嗓子里因为刚刚一直小声报数,也觉得有些冒烟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