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扬起,烈焰阳光之下,黑影一闪而逝,取代而之的是充满力量和噬血的刀刃,光影折射出执刀之人浑身不凡的气度和令人不寒而栗的惧怕,与刀互相迎而视的那双眼满是血丝,眼光慑人仿佛是一头近乎疯狂的狼,战场上长呼咆啸一块块的将敌人的血肉啃咬下来。
抵御刀刃的是一双锐利可怖的尖爪,上头满是坑疤以及充满毒意绿色的汁意,阳光照耀下是一头比人高上两倍螳螂身形人类头颅的怪物,被挖刨而去的篓空眼窝淌满浓厚恶臭的黑血,类似于人类的脸颊的赘肉颤抖着,凸出的毫无血色的双唇一张一合吐出沉重紊乱的气息,螳螂身形有着或深或浅的伤痕,不堪入目。
停歇的对峙,视线中并发而出的烟硝弥漫在空气中,缓慢而躁动的气流形成两股压力,不相上下。
风停止之际,细沙尘落之时,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暂停,光线照耀之下,持着刀剑的男子背后伸出一双白皙的双手,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夹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弹直往怪物方向而去,随后钻出一个血洞,直往外流,如水柱般在干枯的的沙上流下一黑色浓稠的血痕。
对立的气流消失无踪,怪物身形一晃,利爪离开了刀刃,往后倒去,随之一片沙掩盖了败者的尸身,失去生命的身体被沙漠侵蚀的同时化为一颗颗透明亮丽的泡沫,那是两界交会之处独特的存在方式,在战斗中失败的一方会成为此处另一种力量。
持刀的手垂下来,另一手始终拖着背上那残弱不堪仿佛只剩一口气的人,帽沿被风吹落,露出里头一张苍白如纸却极为艳美干净细致的面容,双眼泛空的低垂着头望着背着她的男人直冒着鲜血的肩膀,微微皱眉,心一丝丝的抽痛着,衍生出巨大如蜘蛛网般的丝织,满是露水晶莹剔透,但却缠得死紧密不透风,丝线一收缩便将血混入了水珠,如散开的罂粟花美丽却又带着剧毒。
轻轻的她奋力的抬起垂挂在他肩上的手,缓缓的覆盖在那鲜血泊泊而出的伤口上,淡如轻音说着:「疼吗?」
字词间透着热度,飘进夜绍耳里,冷却了方才一场激战中的热燥的情绪,他眨了眨眼,将剑收回去后,他将充满热度的手覆盖在她极冷的手被上,嘴角轻轻上扬,「冷吗?」
小桥愣愣的望着那只青筋暴露的的手背,上头还有细微的伤口正流着血,她细细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上头有着因长期练剑而生出厚厚的茧,轻轻一笑,她反手与之十指相扣,极冷的温度与之相融,逐渐同他成为相同的暖度。
「不冷。」轻声地说出口,扣着热腾腾的气息,低垂眼眸,她淡淡地说着。
「不疼。」而他同样淡然的说着,嘴角轻挂着微笑,眉头紧皱着,继续迈步前行,在宽广无边的沙漠中踩下极深的脚印,成为一长串的印记,尔后在刮起的风后,消失殆尽,仿佛不曾来过。
有去无回,充满着极恶的猛兽邪灵、未知突变的毒物,气候极端,如同这沙漠那般,绝境、危险,所迈出的每一步皆可能成为此处的牺牲者,当风扬起之时,灭去来时踪迹,再回望之时,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足迹。
风吹拂,细沙飘起之时,踩深了的足迹,被覆盖而过,流沙回溯,来到那天夜圆之日,他们启程前往冥界时刻。
树林重重,同样月圆高照的那晚,两个身影出现在一块大石头旁,不同于二门日界的混浊、魔界的魅惑,冥界是充斥着死亡味道的国度,那血红般的月圆如盘般大,恍如一只观看着此界的眼睛,更衬托出此的令人寒颤的死寂气息。
一路上紧握着小桥手掌的夜绍发觉她逐渐失去力量往前倾倒而去,心一惊,手一用力将她往前倒去的身子拉回来,细如瀑布般的黑发落在手臂上,呵痒了心脏,入眼之时,他望见一双紧闭的眼,直冒冷汗的脸,颤抖毫无血色的唇,无法支撑全身力量的双腿软了下去,坠地之时──
「小桥──!」
撕心裂肺的吼叫着,随之跌坐而地身着一身黑袍的他,圆睁着眼不敢置信满是恐惧的望着那苍白如纸般的面庞,抖的厉害的一手举起,缓而慢的放在她鼻翼之下,气息仿佛凝滞,每个空气分子带着惧怕,逐渐扩增巨大,愈往下坠落而去成为颤动为之惊恐的雷响。
胸前一阵剧烈浮动,嘴边溢出一丝血痕,直往下蔓延,滴落于白衣之上时,喉头咳了一声,嘴里更多的血喷出,温热的血滋洒落于那停放在鼻翼前的手指上,怵目惊心,一点一滴的淌在脖子上,落在白色衣裳的胸前,显得如此无助。
「不──!」
他的心彻底慌了乱了,一手托着她脑后的发丝,一手抚着她满是冷意的脸颊,眼中有着****的疯狂,席卷着一切的色彩成了腥色的血红,映着天空中那颗火红般的月光。
痛彻心扉,如毒般侵蚀着,如虫般啃咬着疼痛呵痒,所有情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隐隐剧痛着心脏,每跳动一下,所呼进的空气仿佛带着剧毒,刺痛着全身,无可自拔,深陷其中。
林中树梢轻风吹拂而过,捎来死亡的气息,灵魂消逝的味道,和令人满心碎地的疯狂,但更多的是命悬一线的杀机。
睫毛轻颤,黑白分明的眼缓缓睁开之时,映入眼帘的是他悲痛欲绝空洞如死寂般毫无任何思绪波洞的双眼,即将陷入发狂的宁静前兆,如果她再不醒来的话,随后紧接而来的是直刺而来的刀尖,杀气腾腾带着胜利般的流动。
心脏顿时一滞,小桥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挥将夜绍往旁推去,猝不及防的剑尖已经来到了身前,透着狠劲、狂傲在刺穿而入白衣前,仿佛按下暂停键,刀身辉映着月光,夹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持剑的人在阴影处带着一抹得逞阴测的意味。
接着,钟摆慢慢移动,白衣染上血色缓慢晕染开来,云朵散去,月色照耀显现出一张阴很得脸,一头绑束在脑后的白发,拿刀的拇指上戴着一枚上头刻着「三」的玉戒,冥界三皇子孽空?李蓝轻。
「好久不见,歌姬大人。」他咬牙切齿的说着,挂着大大的获胜笑容,眼神中有着阴狠劲,「上次在二门日界给您跑了。」手中握着的剑柄往里刺进一些,腹中流出更多的鲜血,「这次,您跑不掉啦。」
嘴角淌着血,圆睁的眼狰狞的直瞪着对方,她沾满血迹的嘴,不甘示弱的说着:「身为冥界三皇子,你应该晓得刺杀身为巫者的我们,会有什么后果!」
满满的威吓之意,然而,孽空面对这段话却置若罔闻,不屑的轻笑,「从我决定与二哥背叛我父皇时,我便不怕任何关于天谴的报应了。」
小桥看着那一双坚决义无反顾的眼神时,紧皱着眉头,带着极大的困惑像是巨石从天降落那样粉碎以往的大义。
但是,尚未深想对方所说的话语,以及眼神里更深一层的意义时,右手臂上所烙印的彼岸花闪烁着妖艳的红光,阵阵的剧痛袭击全身,体内有着咒语、剧毒、伤口三种极为难以承受的疼痛,冲击着神经各处,雷声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喊叫声,语调尖锐饱含难以想像的疼痛,双眼泛空像是成为疼痛的俘虏,只能够在它的驾驭之下,透过喉咙的吼叫,身体的打滚扭打来稍稍减缓它那冰山一角的痛苦。
孽空握着剑柄呆愣的看着这总带着不可一世傲慢的女人,脸孔扭曲变得丑陋不堪在眼前不停地于地面打转着,他不理解,就记忆中她可不是因一个刀伤而如此娇弱的女人。
拇指上所戴象征冥界之子地位的翡翠戒泛着隐隐的绿光,沾满温热血迹的剑身垂下,血沿着光滑的刀身往下流去,剑尖处凝结成一颗混圆的血珠,滴落,坠入泥土之时──
「破。」
低沉的嗓音恍若泡泡般,于黑暗寂静中,飘在细小微弱般的空中,破裂,微光闪烁后成为惊天动地的火花,空气中弥漫着烟硝味,血珠在半空中被狠裂的气息硬生生横切两半,地面龟裂,树干上出现无数道深浅不一的刮痕,孽空被狠狠的往后扫去,身上被刮出许多淌着血的伤口。
这阵风来势汹汹极为怪异,扫祸这片树林,却唯独放过躺在泥地上,依旧神色痛苦身子蜷缩在一起的小桥。
孽空脸上挂彩横淌着一条极深的血痕,颓坐在地上,风稍停之时,他略微抬起头,入眼望见那一双疯狂得不像人类腥红般的双眼,带着令人战栗如同掉入狩猎圈的弱小生物那样威吓着。
来者浑身周围有着强劲不能轻易靠近的黑色气流,散发着深渊般的恐惧和无助,使人望之怯步。
怪物,还不足以形容他所看见的这股力量。
而他曾见过如此强悍无坚不摧不似人类的灵力,那人被称为「铁血冷将」相驰左大将军,曾在战场上使用三句咒言,便将转化了一场极为劣势的战局,当年身为副将的他亲眼见证,亲耳听见敌方所带来的第一个字词是:「破」。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那身如死神般黑色的色彩,准备收割所有人的生命。
毛骨悚然再见到如此力量,浑身颤抖着甚至没有逃跑的力气,他只能望着那布满黑色强势灵力之人,提着刀剑来到自己面前。
慌乱之际他想拿剑做出最后的挣扎,然而,右手却扑空,他呆愣的望着空无一物的右手,眼角瞥见在不远处那抹熟悉的光影插在泥土之中,正是他的武器。
没有武器的他,如同任人宰割的毫无反驳之力的动物,他看着那逐渐逼近自己的步伐,双手一摊毫无眷恋的眼神看着自己越来越接近死亡,紧咬着唇舌尖尝到一丝腥味,眼眸一抬直瞪着那双疯得不像人类该有神情的眼睛,决定孤注一掷。
「夜绍?若左以琛,身为二门日界的将军,你不晓得冥界对于追杀敌人的模式?!」努力稳住颤抖的牙关,语调极为讽刺的说着。
他看着夜绍身影抖动了下,腥红血色的眼神稍稍退去,咬牙继续说:「锲而不舍。」
「无所不用其极,直到敌人死亡为止。」唇角上扬,丧心病狂的大笑着,「身分同样不凡的你,也知道一场歌祭会损耗自身多少灵力。」
他爆凸的双眼布满血丝的望着对方,狂傲的继续说着:「近乎为零!身中剧毒,且短时间内举办过两次歌祭,你怎么还会认为歌姬已经全然康复了呢!」
讽刺的语调,疯狂的大笑,和令人无法忽视的莫名指责,一字一句成了一把把利箭,纷纷划破夜空直往心坎里射入,血流满地,面目疮痍,却无可反驳。
「夜绍?若左以琛是你制造我方杀害歌姬的机会,是你,害了她啊──!」
蛊惑一般的言语,惊世骇俗的笑声,宛如恶魔般的言语、野兽撕咬狂吼的获胜的大笑。
隐埋在帽沿底下的双眼,如同审判般地望着那近乎泯灭人性的笑意,全身并发出黑色如火般的气焰,高涨而炙热,右手搭在腰际间的刀柄上──
喀喀──
黑色刀刃映着血色月光,那一瞬间,孽空原先的狂笑没了声音,笑容僵直在脸上,眼中有着巨大的恐惧,那把传说中的宝剑,剑身与刀柄一体成形,毫无任何接缝,完美无缺的黑剑,嗜血凶残无比,只有灵力更强悍之人才能降伏的武器,被世人称为「黑色末日」。
刀刃高高举起,如火焰般跳耀着黑色气流汇聚到刀尖,笔直毫不犹豫的落下,一闪而过带着狠劲,随后,狠狠刺入之际,一阵细微如清风般的语调传入耳边,持刀的手颤抖了下,夜绍转过头望着身着一身白衣,但却沾染上艳红的血色,和污浊的泥灰,小桥抹去嘴角边的残血,带着如玫瑰般魅惑的笑容,笑得月弯的眼中有着纯洁无瑕的眼神,朱唇皓齿轻语柔音呼唤他的名──
「夜绍。」
轻拨水珠,点撩涟漪,随之激起阵阵的浪涛,形成惊涛巨浪,音节化为回音,响荡着逐渐恢复理智的双眼,圆睁着眼,他拔起剑收入刀销内,迈步往她跑去,深怕慢一步眼前的人便会消失,直到紧紧将对方拥入怀里后,他弯下腰深埋在她的颈肩里,闻着属于她的清香,却被血腥味玷污,脑中的理智再度被毁掉。
「夜绍。」轻颤语音,小桥举起双臂,同样将他紧抱着。
心脏悸动,宛如坠入最浪漫的心海,他低垂着头,不愿放开,希望时间便停在这一刻。
然而,天不从人愿,一声响彻天际的炮声鸣响而起,天空弥漫着战前的激动,小桥在他的胸膛里,不愿抬起头来,声音闷闷地说着:「走吧!」
夜绍当机立断背起深受重伤的小桥,迈步往前跑去,黑夜中他隐藏自身的灵力,并试图侦查围剿敌人的方向,这时背上的小桥轻拍着他的背,身子往前靠,接近他的耳边。
「夜绍,往南方走去,那儿是冥界距离天界最近的方向。咳……」
「小桥……」边跑着的夜绍担忧的呼唤着她,他可以感觉到她在背上起伏不定的气息,似乎再不快点找到一个适合医疗她的地方,她便会从这世界永远消失。
然而,小桥却安抚的拍着他的肩,接续说着:「界与界交会之处,充满许多突变的物种,捉摸不定,有着许多危险,却也是我们极好的避难处。那里会有一位隐世的高人,找到他,我存活的机会会增加许多。」
她停顿了一会,随后淡淡的说:「夜绍,对不起……」
其实,她不想任何人为她陷入险境,尤其是她所深爱的这个人,连一点伤害都不希望他拥有,但却又相对自私的希望他能够一直一直的待在自己身边。
她嘴边沁着一抹苦笑,此时,耳边传入他低沉稳重的磁性嗓音,带着狂傲不羁绝对的自信,「放心,妳只要谨记妳对我的希冀就好了。」
音调化作一道狠劲的轻风,突破这股弥漫在空气中的亡之气息,钻出一条属于他们生存的血路。
月光洒落,折射林子内曲折的道路,以及一道急奔的身影,黑色斗篷飞扬而起,之下罩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半垂眼眸的女人,而背着她奔跑着的男子脸上有着坚毅不决的眼神,紧抿着的唇透着不愿放手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