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把我调走?”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七天长假一过,孔思媛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鼓起勇气踏进LK集团的大门。不就是区区一个欧阳叮咚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挡不下,掩不住了,她就装傻呗!如果装傻也不行,那她就只能使出终极绝招——“装、得、更、傻”了!
谁知,她这十八般武艺还没施展的机会,就被告知她已经被借调去营运部,暂时接手营运部总监助理的职务。
这番调动听着像是升职了,可说到底,她终究还是一个小助理。不过是换一个环境看人脸色做事而已。既然是这样,她还是宁愿窝在企划部每天踩着点上下班,有事儿没事儿被欧阳叮咚找找茬。她放着这样又滋润又红火的小日子不过,脑袋被门挤扁了才会屁颠颠跑去给营运总监那儿鞍前马后呢。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试想,欧阳叮咚不过是LK集团的企划主管就够刁钻的了,营运总监……那还不得修炼成妖孽了啊?
不去!坚决不去!
欧阳叮咚从一旁的文件中抽出一张纸往孔思媛面前一拍,“营运部提出的借调申请,HR审核批准的。”
白底、黑字、大红戳。
一看就知道是按照公司流程进行的人事调动。
只是,今天不是长假过后第一天上班吗?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什么时候办事这么有效率,几分钟之内就走完了整个流程?
“据说,是营运总监钦点要借调你的。”
孔思媛盯着那张纸上某个龙飞凤舞的签名,“不是……营运部总监不是一个叫安格林的外国老头儿吗?我可记得他那签名跟火柴棒搭出来似的。”手指指在某处,“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安格林’三个字啊。”看着倒是和某个流氓的名字有些像。
“安格林先生上个月因为身体原因已经辞去总监一职,最后工作日是9月30日。”欧阳叮咚很想敲开她的脑袋确认一下构造和正常的地球人有没有不一样。
“我怎么不知道?”
公司的每一项人事变动都会贴在公示栏里,下发“红头文件”给每个部门,并给所有员工发一封电邮。可谓巨细无遗!
“现在不是知道了?”
有人即将接手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烫手山芋,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她的内心激荡起一种冲动——她应该去营运部对新来的总监大人顶礼膜拜以表敬佩之情!
果然,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可是——”孔思媛一脸纠结地看着欧阳叮咚,“如果我走了,你不会寂寞吗?”
吸气——这个烫手山芋马上就要甩给别人了,她应该高兴。
呼气——下一秒,这个麻烦精就会在企划部销声匿迹!
再吸气——人也不是她赶走的,是高层的决议,这样不会授人以口舌。
再呼气——没有了孔思媛在她的眼前晃悠,她可以保证她在工作中一直都是优雅大方有气质的!
欧阳叮咚做完自我催眠,那口差点提不上来的气终于上来了。
“没有了我,你想玩大家来找茬的时候谁陪着你抽疯?没有了我,你就没有了想宣泄压力是发飙的借口,你真的做好了在沉默中渐渐沉沦为一个死变态的心理以及身理的准备吗?没有了我,你那些钱多的烧得慌时买的奢侈品炫耀给谁看?”孔思媛泫然欲泣,痛不欲生,“欧阳主管,我知道你心里也是十分舍不得我的,你怎么会忍痛割爱让人把我要走呢?”虽说是借调,谁知道是不是有去无回啊?
霎时,欧阳叮咚沉默了。
许久,才说了一句:“孔思媛,不瞒你说,关于你被借调这件事,我很想鼓掌。”
孔思媛如被霜打的茄子退出了欧阳叮咚的办公室。
收拾东西的时候,邻座的霜霜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思媛,听说新来的营运总监很帅呢。”
“哦。”孔思媛有气无力地应道。
帅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卡刷?
帅有个P用!到头来还不是被卒吃掉!
孔思媛抱着一纸盒自己的东西,老大不情愿的一路腹诽着到了运营部。
“女的?”
“女的!”
一名穿着灰白衬衫的男人手捧文件正俯身与一名淡青色衬衣的男人低声交谈,听见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过去,眼神在孔思媛身上打量了一下,相视一笑,颇有禅意地一问一答。
孔思媛打消了与两人打招呼的念头,抱着盒子径直走了进去。
运营部虽然是公司最大的一个部门,但总监位高权重,自然是在单独的一个大办公室里。而总监助理,也沾了总监大人的光,在总监大人的办公室外有一块巴掌大的单独地盘。
就这么大点地方,她还能找不到自己的座位?
可,这么大点地方,她还偏偏就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儿?
问题不是没有空的办公桌,而是有两张空的办公桌。
一左,一右,刚好占据了总监办公室的两边。
如果刚才那两个神神叨叨的男人分别坐在左右位子上,倒也挺应景的——左青龙,右白虎。接着,门一打开,传说中的新任运营总监风度翩翩地走了出来,一甩头,一扭腰,扔出一横批:妖孽站中间!
这么一想,孔思媛瞅着办公室的门开始傻乐。
门被人从里拉开的那一刹那,她乐得正欢。
妖孽,哦,不,总监风度翩翩地走了出来,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都让她觉得牙齿发痒。
怪不得她觉得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和那个姓孟的流氓的名字挺像的,原来就是姓孟的流氓!
不行!她绝对不能给一个流氓当助理!
撇开那些崇高的理想、高尚的情操、不可践踏的尊严……不谈。单为了她身上各处大大小小的嫩豆腐,她也一定要坚持“威武不能屈”的原则。
笑话!她就搭个顺风车,他就能毫不留情地对她耍流氓了。这她要是做了他的助理,那还不等于在身上披了一条“欢迎流氓”的绶带?
这次借调的主导者好像就是他,那就更不行了!
这好比就是一个流氓对一个花姑娘勾勾手指,说:“来,给爷笑一个。”
花姑娘要是不乐意,肯定是要板着脸骂上一句:“呸!滚!不要脸!”
如果她今天不严词拒绝,那在他眼里,指不定就是那花姑娘笑得千娇百媚地问他:“爷,我给你笑两个凑成双,讨个吉利的彩头,你说好不?”
孔思媛开门见山地说道:“姓孟的,我不愿意被借调到运营部。”
“嗯?”孟臣和示意她说原因。
深吸一口气,孔思媛直言不讳:“我就是觉得给你当助理挺危险的。”
孟臣和似笑非笑地睇着她:“危险?”
孔思媛猛点头。那是相当危险啊!
“危险的源头是我?”
孔思媛又是一阵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哦。”孟臣和摊摊手,很是无奈,“如果是这样,我就不勉强了。”
“真的?”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孔思媛满腹狐疑。
“嗯。”孟臣和唤来那个灰白衬衫的男人,交代道:“小蒋,你手边的事情先放一方,先跑一趟HR那边,和夏总监打个招呼,就说我特批的,孔思媛小姐的离职手续不用按公司流程跑到各个部门去签字,一切从简,千万别为难人家!”
小蒋将他的话一一记录在记事本上,合上本子就要往外走。
“哎——等等!”孔思媛忙拦下小蒋,“谁说我要辞职的?”
“拒不服从公司的安排……”孟臣和皱着眉,一脸为难,“遇上这样的员工真是叫人为难啊!”
此时,淡青色衬衣的男人站了起来,“总监,根据孔思媛小姐这几年的工作表现来看,如果我们要找个名目开除她应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说完话,男人坐下继续刚才的工作,面无愧色,一切如常。
果然是江湖上风靡已久的绝世武学——明骚易躲,暗贱难防。
“孔小姐,如果你没有改变主意的话,请让开,好吗?”小蒋彬彬有礼地问孔思媛。
孔思媛的视线在灰白和淡青两件衬衫间来回。老天心情不好的时候怎么就没扔掉闪电下来把这两个人人道毁灭了呢?
祸害遗千年?其实是明骚恒久远,暗贱永流传吧?
“你有决定了吗?”孟臣和问道。
抿唇,咬牙,双拳紧握——Yes和No在孔思媛的心里开始了厮杀。
“我接受公司的安排。”
不就是一个臭流氓吗?有啥好怕的?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气死诸葛亮!回头她找夏宁和丽达商量商量,三个女诸葛还治不住一个臭流氓?
孟臣和身子往后一靠,斜倚在门边,问道:“能说一下你改变主意的原因吗?”
孔思媛恍若未闻,问道:“我该坐哪张位子?”
“随意。”
孔思媛摸了右边的办公桌,哟!还挺干净。于是,将纸盒里的物品将一件一件放到桌子上。收拾妥当了,看见孟臣和还倚在那儿看她,回了他一个白眼,拿过自己的包包开始掏啊掏,掏出一罐早晨没来得及喝的旺仔牛奶重重往桌子上一放。
——再看,再看就把你喝掉!
孔思媛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拉开了罐子上的拉环。
见状,孟臣和闷咳了两声,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大门甫一关上,小蒋就拍了拍了淡青色男人的肩,道:“阿哲,我觉得刚才总监好像松了口气?”
阿哲摇头叹息:“人,都有二的时候。”
在孔思媛决定留下来做助理的那一刻,总监整个人明显松懈了下来。
夜路走多了会撞鬼,人聪明久了——等待他的势必是千年道行一朝丧!
上帝仁爱世人,从来都是公平的。
小蒋经过好一番深思熟虑,终于悟了——总监……你滥用职权了!
他和阿哲自孟臣和在英国分公司担任营运经理起就是他的“左膀右臂”。这次,孟臣和要回国接任LK营运总监一职,他和阿哲自然而然也就一起过来了。从接手营运部的工作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和以前一样将所有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孟臣和也依旧安安心心当一个只需负责签字的甩手掌柜。
谁知国庆一过,总监打着“工作繁重”的旗号硬要从企划部借调一个助理到营运部来帮忙。
多个人分担工作自然是好事。
只是——女的……助理?
当年他和阿哲能轻而易举获得这份工作,泰半原因是因为总监那一句“我希望我的助理是男性,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而总监这几年的生活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不、近、女、色!
看着孔思媛走进来,他的心灵震撼了——总监这是怎么了?
现在,他明白了,总监就是“二”了!
小蒋的视线落在孔思媛身上,经过几度扫描,他心想: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也许,这姑娘的美不是流于表面的美。
两人说话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孔思媛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却是有听没有懂!
虽然她坚决认为这么神神叨叨的对话,大概只有那说话的两人能听懂,但是,她心里对阿哲那句“人,都有二的时候”却是大为赞赏的。
说的太对了!只要是个人,谁还能没个二的时候?
以后孔思逸再说她二,她就拿这个话堵他嘴去。嗯,还有周林,总是叫她二妞,依她看来,和周林那厮一比,二妞算啥?那厮才二呢,他就是个二爷——二货的祖师爷!
因为对阿哲有了这份先入为主的赞赏,孔思媛爽快地接受了两人一起共进午餐的邀请。
阿哲无意间说道:“我以为你会举起手里的盒子朝总监砸过去,然后丢下一句‘老娘还就不干了’潇潇洒洒地走人。”
“知音啊!”孔思媛激动地放下筷子,一把握住阿哲的手,“你怎么知道我当时想那么干的?”
小蒋拨着碗里的米饭,摇头。你不是自个儿都写脸上了吗?
“那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孔思媛干笑了两声,“那不是想起来福布斯富豪排行榜上还没我名字吗?”
“咳咳——咳咳咳——”小蒋被这个强悍的解释呛到了。
总监,这姑娘美得……像一阵飓风,杀伤力太强了!
阿哲倒是一脸镇定,与孔思媛相谈甚欢。
“阿哲,我和你真是相见恨晚啊!”吃完饭,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孔思媛一脸满足,“我决定了,明儿开始我就和你搭伙儿吃饭了。”
“……”那他会不会成为LK集团第一个吃饭呛死的员工?小蒋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抖了一下。
阿哲说:“今天这顿饭主要是为了欢迎你加入营运部。通常,我和小蒋因为工作太忙中午都是吃三明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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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
孔思媛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无惊无险,又到五点。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熬多久啊?”
她借调到运营部的第二天,孟流氓就因公出差“嗖”一下飞去了英国分公司,据说——据阿哲说,没个十天半月孟流氓是回不来的。唉!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她就惆怅了。难为她为了对付孟流氓冥思苦想、绞尽脑汁一整夜才总结出来的“防狼终极三招”,即:喊声要大,逃跑要快,下手要狠!
小蒋站起身,眼神掠过孔思媛光洁溜溜的办公桌面,再看看自己桌面上那两摞足有20厘米高的文件,心情可想而知。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助理,某人就可以上班等吃饭、吃饭等下班;而他就要默念着“再苦再累就当自己是二百五,再难再险就当自己是二皮脸”处理一份又一份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