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言有些疑惑,不懂秦初白为何会因这么一件小事而生气。
与秦初白相识这么长时间,沈长言从来没见过她黑过一次脸,言笑晏晏、浅笑嫣然向来是秦初白的标准神情。
如今竟因为一个老大夫而对他横眉冷对,沈长言怎么也想不通。
“不过是个老大夫,就算死了又如何?你何必大动肝火。”沈长言甚是云淡风轻。
可沈长言越是表现得不在意,秦初白越愤怒了。
“就算死了又如何?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在你眼里便这般轻贱?”
“若不然呢?”
沈长言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今下被如此质问,语气一下子便冷了,“我本就是以杀戮为生,人命在我眼里不过是蝼蚁。”
“可苏老爷子好心好意为你看病,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得你此番对待?”
秦初白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清沈长言了。
四年前,信花堂刚刚在灯街立脚,而沈长言便是秦初白在信花堂开业那日结识的。
这么多年来,秦初白与沈长言虽见的次数不多,可他一直都是温和的。是以,秦初白难以想象沈长言会说出这些话。
对上秦初白愠怒的眸子,沈长言双指执起酒杯,轻轻抿了口,发现平日觉得醇香的酒味有些变味了。
放下酒杯,沈长言轻描淡写道:“他吼我。”
“呵——”秦初白不禁低头嗤笑。
多可笑,不过是说话大声了点就惹得他不快了?
秦初白一开始便只想弄清楚沈长言究竟因何缘由要如此对苏济世,可如今这个答案,她实在不想听。
“沈长言,我希望这次只是你的一时冲动。”
说罢,秦初白转身就走。
直到秦初白消失在视线里,沈长言的眼眸瞬间暗了下来。
这时听到秦先安慰的声音响起:“沈大哥,您别放心上,小姐可能是饿晕了才会这样。”
“嗯。”沈长言低声应道。
然而下一瞬,满桌的佳肴应声而碎。
只见沈长言猛地站起身,衣袖一挥,便传来了瓷碟落地的声响。
四年前——
那时的秦初白只有十四岁,她穿着一件淡青色花纹罗裙被拦在灯街入口处。
“两位大哥,你们拦着我做什么?”
十四岁的秦初白脸已经慢慢长开了,虽不惊艳,却胜在水灵。
她被两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拦住了去路,没有慌,反是满脸欢笑。
其中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浑声道:“小娘子,哥哥近日手头紧,借点银子给哥哥们吃饭如何?”
秦初白俏皮地眨了眨眼,毫不犹豫地从兜里掏出一袋银子在手里颠了颠,“你们要的可是这个?”
见秦初白拿出荷包,两个大汉的眼里瞬时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对对对,就是这个。”说着他们便等不及伸手去拿。
可秦初白转了个圈,荷包便与两个大汉失之交臂。
秦初白嘴角弯起一个很大的弧度,俏声道:“借你们可以,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还?”
“废话少说。”
他们本来就是想强抢,何来还银子一说?银子即将到手,两个大汉面露凶色,急切地拔出腰间的大刀前后围着秦初白。
“赶紧把银子交出来,饶你不死!”
见两大汉这么快便露出了真面目,秦初白暗觉没意思。
可她玩心大起,很配合地摆出了惊吓的神色,颤抖着声音道:“你......你们光天化日的,想干什么?”
“能干什么,自然是要银子。”
两名大汉说着便抬起大刀向秦初白砍去,又狠又快。
秦初白边轻松地躲着刀边焦急喊道:“救命啊,有人抢东西!”
原本秦初白只是象征性地喊喊罢了,没想到下一刻居然真的有人出手“救”了她。
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身白衣满头白发的男子,一掌一个打在两名大汉的脖颈处,两名大汉便晕了过去。
而那名白发男子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在两名大汉晕过去后,男子不受力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吐了一大口血。
秦初白被眼前的情境弄得有些懵,待她反应过来时连忙跑到白发男子跟前蹲下,关心道:“谢谢你啊,你没事吧。”
白发男子捂着胸口,额前渗出了一层细汗,睨了眼秦初白,混着没吐清的血冷声道:“灯街没有光天化日,只有无尽的黑夜。”
秦初白:“......”所以,这位大哥,你是想说什么?
“那个,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见男子貌似很痛苦,秦初白试图去扶他,可才刚碰到他的衣服却被他毫不客气推翻在地。
“嘶——”
秦初白咬牙,觉得自己好心遭雷劈,撑着地站了起来,看了男子一眼后便想一走了之。
可转念一想,他方才还“救”了自己,这般狼心狗肺貌似不太好?
想着,秦初白又走到男子身边,用力将他扛在了肩上。男子试图反抗,奈何此时的他着实虚弱,压根动毫不得已有所防备的秦初白。
“放我下来。”男子道。
可秦初白完全忽略了他的话,只是自顾道:“这位......公子?你说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英雄救美啊,虽然我知道我很美,但你用不着如此,到头来反是伤了自己。而且,我方才只是逗他们俩玩的,那两个大块头压根不是我的对手。”
“不过你放心啊,我认识个很厉害的大夫,他一定能将你的伤治好的。”
听着秦初白絮絮叨叨了一大堆,男子冷着脸又道:“放我下来。”
然而,这次秦初白依旧选择忽视了他的话,还是自说自的:“对了,我叫秦初白,今天刚开业的信花堂便是我开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抿嘴不言。
于是秦初白又开始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
直到进了信花堂的铺子,秦初白才停下了唠叨,将男子放在了椅子上半坐半躺着。
此时信花堂里仅坐着一个紫衣男子、一个粉衣女子和一个神采奕奕的老头子。
见秦初白扛了个人进来,老头子连忙起身走到白衣男子跟前,道:“丫头,你怎么出门一趟把个人扛回来了?”
其他坐着的两人也走过来,好奇地打量着男子。
秦初白拔了拔老头子的胡须,假笑道:“老爷子您倒是赶紧给他瞧瞧啊,没见他都吐血了吗?”
“开张日子见血,这多不吉利。”老头子甚是嫌弃。
可也就是嘴上嫌弃一两句罢了,说完他便着手为白发男子疗伤了。
刚疗完伤,老头子道:“这小子身体不大对劲啊。”
“有什么不对劲?”秦初白看向老头问道。
“他身体里有两道真气在互相冲撞,要是稍微不注意,那便很容易走火入魔,最后死于非命,”
“走火入魔?”
秦初白“唰”地一眼扫向白发男子,突然间不是很乐意让他待在信花堂了。
可看着他虚弱的神色,也不好摆明了赶他走。
于是秦初白笑着委婉道:“那个……谢谢你出手相助,可今日是信花堂开张之日,接下来会很忙……”
“可能会招待不周,不然您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