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朋友。”他摇了摇手里的杯子,“要认真算来,这些年我唯一的朋友,就只有纪天天。”
“她总是在我需要有人存在在我身边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出现。我难过的时候,她会吵吵闹闹在跟在我周围,我不想说话,她就会一个人自言自语。我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会在我身边,即使我并不乐意将我的快乐分享给她,但她总有办法让我更快乐,更开心。有她在我身边,我根本不会感受到什么叫孤独,什么叫寂寞。”
“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起先我很烦她。觉得安静的生活被打乱了,觉得她是个鲁莽的介入者。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累积,我突然发现,我开始习惯她的存在,习惯她的吵闹,习惯她咯咯的笑声,也习惯她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甚至笨拙地改变。”
“我习惯了她在我身边醒来,习惯她做的不完美的早餐和晚餐,习惯她煎鸡蛋的时候在厨房里哇哇大叫的声音,习惯看她买了鱼却又不敢杀鱼时的可怜模样。”他唇边浮起一丝笑来,“我开始习惯她晚上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剧,看得又哭又笑。有她在的时候,我可以很安心地在书房里工作,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走出去,就能看到她的脸,听到她的声音。”
“她总是以我为中心。我要睡了,她不管多喜欢那部电视剧,也会关掉电视乖乖地上床睡觉。我起床了,她也会爬起来很贴心地去给我接好漱口水,挤好牙膏。”
沈翘“嗤”了一下,道,“她完全就是个翻版女佣嘛。你对她爱的这些部分,找个保姆统统都能帮你办到。”
陈宇琛笑了笑,慢慢说道,“起先我也像你这样想过,可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的。我习惯这些,并且享受于这些,都是因为这是纪天天在为我做的事。因为是她,我才会感到快乐,感到安心。找个保姆,也许能做出很可口的饭菜,可她却没有天天下厨时那时而欢喜时而懊恼的表情。我总是不由地要猜测,她今天又会做出什么离奇的东西来,会猜测那些诡异的味道到底是因为她用错了哪一种调料。”
“保姆也许可以帮我洗衣整理房间,可她不会像纪天天那样,动静大到我根本无法忽视她的存在。换个人,也许什么都可以做得尽善尽美,可我着迷的就是她做每件事时那无可替代的瑕疵的部分。”
沈翘说,“你着魔了。”
“或许是。以前嫌她烦,现在怕她不烦我。习惯了她的大嗓门,习惯了她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她突然一言不发,我就会坐立不安,心里不由地想我是不是哪里踩到她的底线。”
沈翘握住他放在吧台上的手。
“如果你选的人是我,你会觉得更幸福。”
陈宇琛淡然一笑,默默地抽回了手。
“以前我或许搞不清我自己到底要什么,但现在……我想我已经很清楚了。我要那个不完美的纪天天,我爱的,也是那个不完美的纪天天。”
“可是她已经离开你了,她走就代表她已经不爱你了?”沈翘忍不住说。
“她爱了我九年,像个小傻瓜一样,跟在我身边九年,就算她现在不爱了,也没什么,”他慢慢地说,“我爱她就好了,”他想起那天在机场她在电话里说过的话,“我只要爱着她就够了,也许等我爱她也爱了九年的时候,她又会突然地念起我的好来,重新回到我身边也说不定。”
“那她如果一直都不爱呢,或者她爱上别的人呢?”
“那都是还没发生的事,不是吗?”他轻笑,“只要没发生,我就有机会让这些事永远都不发生。”
沈翘看着他,有些不甘心地问,“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你说来听听,我愿意为了你去改。”
“你没有没什么不好。”他说,“只是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心一旦给了那个我认为对的人,就没办法再容得下其他人了。”
“纪天天她什么都不是啊。你喜欢的事,我一样可以为你做得很好,我的厨艺绝对拿得出手,不会让你食不下咽。”
陈宇琛将酒杯里的酒喝掉,站起身来。
“我已经说过了,我爱的是纪天天这个人,连同她做的所有的东西,我都爱,和旁人无关。”他顿了下,又说道,“在我心里,没人能比得上她,就算她的厨艺再烂,我也甘之如饴。”
沈翘的脸登时苍白起来。
将自己的心摊开来,看得清清楚楚,陈宇琛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他放下钞票,拍了拍沈翘的肩膀,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出来喝酒,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喝酒了。”
他走出了酒吧,在路边点了一根烟。
凌晨的风有些冷,他却觉得心被这阵风吹得透亮透亮。
他沿着街道往前走,一路朝着纪天天家的方向走去。
风把落叶吹得干干净净,就像他的心,在这个寒冬的夜晚里,扫去了多年密集的阴霾。
走到纪天天家巷子口的时候,天才微微亮。他又点了一根烟,站在路边,慢慢地抽,看着出早餐摊的老板在那里忙碌着。
到了凌晨五点半,那老板终于熬好了第一锅粥。
他在路边的小凳子上坐定,要了一碗白粥,一碟小菜,慢慢地吃。
他记得纪天天曾经对他夸过这家早餐摊。她说他们家的粥有妈妈的味道,不放砂糖也能吃出甜味来。还有那小菜,用了嫩嫩的菜心和切得细细的胡萝卜丝,脆甜中带点微微的咸。
太阳慢慢地升起。
他从未觉得自己有过这样舒服而快慰的早晨。
在等待纪天天醒来的时刻里,他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早餐摊的老板问他,“晨练回来?”
他笑,“只是在等老婆起床而已。怕吵到她。”
那老板也跟着笑,“你和我一样哎,我也是,提前半个小时偷偷出摊,就怕老婆被吵醒了要跟着来。”
陈宇琛付了饭钱,又慢慢地往前走,在纪天天家的小区外驻足。
他拨了一个电话。
“冉冉,我是姐夫。我想见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