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醒来,已过了中午。
日头晒得紧,纪天天只觉眼睛被白光晃得睁不开,又觉得头疼得像是压了个千斤顶在上头。好不容易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却又发了会呆。
这是陈宇琛的房间。陈宇琛的床。
她心下一惊,慌忙低头看自己,穿的仍是昨日的那一身衣服,不觉又嘲笑自己的担心是多余。
揉着眉心,往出走,抬眼见陈宇琛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张口想说什么,又觉得嗓子干得冒烟,只得慢慢地走过去,倒了杯水喝。
他抬头看她,眼神在她身上定了那么几秒,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去,重又盯着电视看。
她自觉尴尬,只想拿着杯子逃回自己房间去。
他突然说,“我做了午饭,白粥,你自己去盛一碗吃。”
她愣住,想说“谢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嗯”了一声。放下水杯,走去盛了粥,坐到餐桌边慢慢地吃。
他说,“我帮你请过假了,今天好好在家休息。”
“嗯。”
他突然站起身来,往房间走去,隔了一会儿,拎着行李箱走出来,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玄关去换鞋。
她心下一急,慌忙站起身,追了过去。
“你?”她犹豫,又不得不问,“你要去哪儿?”
他说,“我要出差两个星期。”顿了下,又说,“下午两点的飞机。”
她一颗心往嗓子眼上蹿,这样算来,她岂不是要有两个星期都看不到他?一阵心酸浮起,禁不住抬头盯着他看,他却冷着脸看着别处。
这画面,在纪天天心里浮起过千万次——老公出差的时候,甜蜜蜜地跳上去送他一个香吻,然后娇滴滴地搂着他的脖颈,对他说,“路上小心哦,我会想你的。”
此刻,这画面也在她脑子里盘旋。她不禁在想,要不要豁出去一次,反正等他回来,也是半个月后的事了,离他们的六个月之期越来越近,以后就算想这么做,怕也是没机会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正想对他说些甜言蜜语,却听得门“啪”地一声合上。
他已经走了。
顿觉全身力气都一瞬消失了,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耷拉着肩,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他们这是怎么了,竟连一句话也不能好好说了吗?
她缩在沙发上,怔怔地发呆。
想他,想他,满脑子都是他。
他才离开不过几个小时,她已经想他想得快要发疯了。
似乎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离自己那么遥远。
读书的时候,他们只是隔着楼层,隔着教室,她可以恣意妄为地想他,知道无论怎样,她都知道他在哪儿,想见他总会见得到的。
工作的时候,虽隔着办公室,她却心满意足地知道他在那里,只要她想看到,也是看得到的。
没搬来这里的时候,他们之间只是隔着几条街罢了,她知道他住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她的心里,也暗暗怀着美好的愿望,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终会在一起,所以短暂的距离,她并不觉得遥远。
可为什么,她现在待在他的房子里,坐在他的沙发上——明明这屋子里充满了他的味道,心里却苍凉地觉得他们越来越远了呢?
纪天天,你这是怎么了?
她不禁质问自己。
以前不是还对自己说,就算他一直一直都不喜欢她,她也会自始至终地爱着他吗?现在,他不过是真的不爱罢了,难道就要打退堂鼓吗?
这般想着,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她猛地跳了起来,赤脚冲进房间去拿手机。
颤抖着手,拨了电话给他。
等待接通的时间,像是等了一个世纪。
终于,传来他平静如水的声音。
“天天?”
“嗯。”她不觉泪如雨下,这些日子那打退堂鼓的怯意,被彻底冲溃,心里仍是独独只有那一个念头,只要爱着他就好,就好。
“怎么了?”
她屏住眼泪,慢慢说道,“陈宇琛,我有话要告诉你。”
他似是沉默了下,“你说吧。”
“我……我刚刚很想你。”话说出口,脸颊不由地烧了起来。
他似是松了口气,语气也不觉温柔了些。“你打来,就为说这个?”
“不,”她怕他要骂她“无聊”然后就会挂断电话,慌忙说道,“不止这个,我还有话要说。”
“嗯?”
“我……我……”犹豫着,明明心里想了千遍万遍的话,却怎么也不能顺顺当当地说出口来。
“天天,我不够时间了,”他说,“该登机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她急得又掉下眼泪来,“陈宇琛,求你,听我说完。”
他似是有些惊讶地问她,“你在哭?”
她忙擦了擦眼泪,“你……你……你会不会很烦我?”
“你打来,就为了问这个?”
“会烦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不会。”
她心里登时涌起一股暖流来。
“陈宇琛……如果六个月的期限到了,你还是不爱我的话……”
他突然打断她的话,“天天,这个问题等我回来,我们再说可以吗?我现在要登机了。”
“陈宇琛……如果到那时候你还是不爱我,我还可不可以喜欢你?”
他怔住,过了好半响才问,“什么?”
“就算你不爱我也关系,我会像以前一样,默默地在一旁爱你,这样……也不行吗?”她的泪簌簌而下。
“天天,”他的声音无比温柔,“这都是以后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等我出差回来,我会慢慢跟你说……”
陈宇琛的话还没完,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声,“陈总,我们该进去了。”
纪天天悚然而立,手里的电话不自觉地挂断。
她听得出,那是沈翘的声音。
她怔怔地站着,一时竟不知该哭该笑。他和她是一起去出差的,他竟然什么也不说。
颓然地坐倒在地上,她不禁失笑。
也是啊,他何必同她讲呢,她是他的什么人?
有名无实的夫妻?
不,连这个名,也是不实的。
饶是如此,刚刚她竟还哭泣着对他乞求爱他的资格。她突然很想狠狠地骂自己一顿,纪天天,你是傻子吗?你难道都没有自尊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