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纪怀远非得给他俩装了好几盒子的卤肉。
纪怀远说,“天天啊,你现在可是有孕在身的人了,千万要小心,要注意,不能像以前那么上蹿下跳的了。”
陈宇琛的脸上又落下三道黑线,他瞟一眼纪天天,果然,她也是一脸心虚的表情。
回去的路上,陈宇琛发现纪天天有些不对劲。
她自从上了车,就一声不吭,坐在那里发呆,不时地皱皱眉头,或是懊恼地拍拍自己脑壳。他真有些担心她再这么拍下去,会把她那本来就不聪明的脑袋瓜彻底拍傻了。
纪天天在烦恼。她这次遇上大麻烦了。
刚刚冉冉把她拉到一边,是想问她借钱。
冉冉说,老爸这个月的工资只发了一半,说是公司的薪酬制度改了,要压一半的工资留到年底和奖金一起发。因此,她和沫沫的学费就没了着落。
纪天天一想到这件事,就想狠狠地打自己的脑袋。
简直就是傻子啊,怎么会把所有的钱都用来办婚礼呢,现在可好了,她要去哪里找钱给妹妹们缴学费呢?
沫沫刚才都快哭了,她想起那张可怜的小脸,她也想哭了。
“喂,你干嘛哭丧着脸?”陈宇琛问她。
她叹口气,把事情讲给他听。
陈宇琛有点意外她是在为钱而发愁。
纪天天看他不说话,以为他误会了,急忙说道,“我只是在烦这件事而已,不是要问你拿钱哦,还有,我前几天跟你要钱包和银行卡也绝对不是要拿钱的。”
他哑然失笑,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他太清楚她的小心思,那不过是她想温习管家婆的感觉才上演的戏码罢了。
“需要多少钱?”
纪天天掰掰手指头,说,“冉冉的学费是七千块,沫沫的是五千块,还要给他们留一点生活费,嗯,一万五。”
“那我给你。”
纪天天吓了一跳,“你为什么要给我钱?”
陈宇琛想一想,好像的确想不出什么原因来,他只是刚刚听她那么一说,又看她很烦恼地样子,就很想帮她解决问题。他不觉愣了下,他这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刚刚看到我家的样子,所以在可怜我?”纪天天垂下头,有些丧气的说。她想,一定是这样的,刚才他看见她家卧室那拥挤的样子时,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讶。像他这样的人,一定没见过那么拥挤的房间和厨房,还有窄到只能用淋浴的卫生间。
“不是。”
她别开脸,突然有些生自己的气。
“我不要你的钱。”她说,“我会想出办法来的。你不用担心了。”
他没吭气,光听声音也听得出她在生气。他不得不又解释了一遍。
“我真的没有丝毫可怜你的意思。相反,我倒觉得你们家很好,热热闹闹的,很有家的味道。”他想起她做的土豆丝和韭菜炒鸡蛋来,想想那味道似乎是一样的。
纪天天不说话,看着窗外,她突然有些惆怅起来。她和他真的是很不同的人。以前似乎这种差距还并不是很大,无非就是他功课好,她功课差而已。现在却发现根本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他的房子好大,他从来不会为了钱而皱眉头。
陈宇琛看她不说话了,以为她还在生气,又想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来,只好安静地开车。
等到了家,纪天天突然三步两步地往她房间冲了进去,一会儿又拿着一张收据跑了出来,开始拨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XXX婚纱店吗?”
他放下手里的保鲜盒,走过来坐下,听她在讲什么。
“哦,是这样的,我一周以前,从你们店里买过一件婚纱……不是不是……我不是要换……不是不是,也没有质量问题……哦,我是想问说,我可不可以把它折价再卖给你们……”
他有些意外她居然想到要卖掉婚纱。他还记得她这个星期里,每天至少会把那件婚纱抱出来一次,从头到脚摸一遍,那一脸陶醉的样子,连白痴都看得出她有多爱那件婚纱。
“真的吗?”她突然发出一声欢呼,“谢谢你们,谢谢,那我明天中午的时候把婚纱送过去。”
她挂了电话,立刻兴奋地在原地跳了好几下。
“搞定了?”他问。
她高兴地使劲儿点头,“是啊是啊,他们答应我可以先把婚纱拿过去代卖,二手婚纱可以卖到六折,这样如果卖出去的话,我就有一万五了,刚好可以给妹妹们缴学费。呦吼!”她激动得跳来跳去,全然恢复了往昔的活力,不是刚刚那个垂头丧气的家伙了。
“六折……这么说,你的婚纱花了两万六?”他问她。
“嗯。是啊,那件婚纱是我千挑万选才选中的,本来摆在他们店的橱窗里,要三万多块呢,我拉了冉冉去给我帮忙,好说歹说人家才肯少钱卖给我。”
她的兴奋劲儿过了,又有些惋惜起来,默默地走到房间里,把那件婚纱抱出来,放在沙发上,慢慢地摩挲着。
“我小时候做梦都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有一件属于我的婚纱。”她说。
“那就不要卖了。”
她朝他笑了笑,说,“没关系,反正我已经穿过一次了,而且还拍了那么多的照片,以后如果想看它,看照片就可以了。”
他没再说什么。他看得出她还是很舍不得,那笑容中藏了一些他看得懂的悲伤和惋惜。这让他有些不安,那不该是他认识的那个纪天天该有的笑容。
那天晚上,纪天天睡在自己的房间里。
陈宇琛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路过她的房间,他轻轻地推开门来。
熟睡中的纪天天蜷缩在床上,她的怀里紧紧地搂着那件雪白的婚纱,就像搂着她最珍爱的宝贝似的。
他在那里站了许久,看着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