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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孟德尔教授

我这个人最大的特长就是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在技术创意方面还不错,但并不擅长企业管理。所以做CEO时并没有插手日常管理,而是放手给专业人士经营。

我只在周一上午去公司听取报告,在相关文件上签字。老板派来一个人事专家,帮我在猎头网上找到了一位很有经验的总经理,约翰先生,他曾经担任过三家工厂的建设工作,对上市流程也非常熟悉。建设工厂,经验非常重要,企业需要方方面面的注意事项,如果不能提前安排,很容易浪费时间和金钱。

另外,工厂需要各种人才,约翰总经理也非常熟悉。一般来说,工程师和组装车间的工人,最好找东亚裔,勤劳仔细;销售经理需要印度裔,能说会道;会计出纳要本地白人,守法可信,而内勤卫生需要墨西哥人,工资不高,要求也不高。

约翰总经理寻找到了合适的技术工程师,工人,销售人员,采购员,会计出纳,内勤等人员后,还给我配了一个女秘书联系工作。女秘书是俄罗斯女孩,做秘书工作很仔细,交代给她的事情都能做出合适的安排,工厂的事情每天都会做出简洁的报告,让我了解工厂的一切。

而我的时间,大多数用在了学习生物医学方面的知识。我跟随的生物系的孟德尔教授是金利大学的另一个猛人,获得过生物学最高发明奖。他对生物学研究是发自内心的真爱,已经七十多岁了也不退休,依然埋头在实验室,像一个勤恳耕作的老农民。我称呼孟德尔教授‘老头’,老头满头白发,一脸皱褶,如果包上羊白肚儿头巾,活脱脱像陕北放羊的老农民。

我们的交往是因为新型测序仪的缘故,老头是基因编辑和基因免疫方面的权威,精准基因编辑一直是一项科学难题,需要最快的速度测定DNA序列。

基因编辑,就是把基因的一段程序进行改编,如果是要添加一段基因,那就叫转基因。国际上,转基因食品是受限制的,因为转基因食品可能造成基因污染,这是因为目前的基因程序嫁接技术,需要把一段程序的头尾甲基化,就像是涂上了胶水,黏在DNA段落中,用测序仪是可以发现被修改的基因段落的,就像是一篇完整的Word文稿,插入了一段前后有特殊符号的文字,很容易被找到插入的地方,所以转基因是非自然的。也许随着技术的发展,会发明一种不需要甲基化的嫁接手段,那样就无法发现基因变异的痕迹,自然变异和人工变异就无法区分了。

而基因剪除则不同,测序仪无法分辨DNA是否被编辑过还是自然变异的,就像Word文件稿只是被删除了几个字,无论是作者删除的还是其他人删除的,根本看不出差异。自然状态下的生物变异,很多也是这种方式,这是从远古时期细菌一直遗传下来的基因本能。

基因编辑是细胞的本能,几亿年前,在生物还只有单细胞状态的时候,细胞会被病毒感染,假如细胞放大成一个人那么大,那么病毒的大小就像是蚊子,这个蚊子会叮咬细胞,把自己的遗传RNA段落注入细胞核中,插入到了细胞DNA的链条上,这时候,细胞就会得病死去,它的身体就成了病毒的食物。然而细胞不会束手待擒,他会用一段蛋白酶,清除自己DNA链条中的某一段基因段落,把病毒植入的部分基因链切掉,这样细胞就不会死掉了,这种工具叫基因剪刀。

细胞一旦被病毒感染过,并且剪除过病毒基因,那么在它的DNA里面就会记录下这次‘战役’的信息,下次遇到这种病毒的信息,会直接把它截杀在细胞核之外,甚至根本不会让他们进入细胞内。这种信息被一代代累加,遗传,形成了细胞DNA的庞大信息内容,占据了DNA信息的75%以上的内容。

这项能力一直被继承了下来,但是随着信息容量的增加,单细胞生物的基因越来越庞大,但太庞大的基因链,生存的难度也逐渐加大,所以新的多细胞生物逐渐兴起。当生物进化到了多细胞以后,细胞编辑DNA的能力逐渐退化,最终这种能力就慢慢消失了。这是因为多细胞生物被感染后,可以把死去的细胞抛弃掉,而整个群体无恙。这样细胞的DNA就不需要记载太多的信息,减少了复杂程度。

但基因编辑在胚胎阶段,还是可以改变生物遗传信息的,这非常有用。另外这种记忆病毒,编辑病毒信息的能力,被单独传授赋予给了免疫细胞,免疫细胞可以记忆这些病毒的信息,并在体内杀死这些病毒。

例如,植物的白粉病是因为基因当中有一段缺陷,会使得白粉病菌感染植株。如果用基因剪刀把种子胚胎的这一段基因剪掉之后,白粉病菌就无法侵入细胞中,植物就不会得白粉病,而且后代也不会有白粉病了。动植物的很多遗传疾病,其实只要在胚胎阶段,找到那一段有问题的基因,修剪掉之后就会正常,如同修剪一段树枝一样。

基因的问题,一旦胚胎细胞开始增殖成熟,就很难再治愈。

胚胎细胞就像是一个源文件,不管这个生物多么的复杂,所有的信息都包含在这个小小的细胞的DNA中。就拿一个人来说,这个DNA的信息总共只有3G,而且大部分是无用的隐藏的‘废信息’,真正被使用到的‘有用信息’,只有不到20%,也就是五六百兆的数据量,只相当于电脑硬盘中,大一点儿的一张高清照片文件的大小。可是就是这区区几百兆的信息,就包含了身体精密的结构的全部内容,而且会保留很久,不断遗传下去,大自然的生命信息技术是多么高明啊!

胚胎细胞会分裂成很多干细胞,干细胞再分裂成各个器官的细胞,当细胞老化到功能丧失以后,这些老去的细胞就会死去,干细胞会继续分裂新的器官细胞补充进来。每一次分裂,干细胞的基因信息都会发生一点点小改变,所以不仅每个人的基因是独一无二的,每个细胞的DNA都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把每一个细胞想象成一个人,它也是有自己的欲望的,每个细胞的基本欲望都是分裂成两个细胞。可是大部分动物都是由干细胞分裂出细胞,细胞老化后就会死亡,被清除出身体组织,不会自己进行分裂繁殖。干细胞的繁殖也不是无限次数的,根据统计,人体的干细胞大约繁殖50次左右,就会失去分裂能力。

有些干细胞的基因会因为各种原因发生变异,可以分裂出新的可裂变的细胞,新细胞变得不会老化,而是可以自我不断繁殖,形成了肿瘤。最典型的是海拉细胞,就是一个癌症病人的细胞,可以无限制的快速的繁殖,不会死去!至今这种细胞已经被应用于生物实验,在各个实验室中被不断繁殖,估计已经有数万代,算起来超过上千万吨的重量!

癌症最佳的解决方案其实是把干细胞的错误基因剪掉,在体外进行干细胞增殖,然后杀死体内的有问题的干细胞,植入修改好的干细胞,重新生长出健康的器官,这样癌症就可以治愈了。

不仅仅是癌症,其实从根本上来说,除了物理化学损伤之外,人类所有的疾病几乎都可以归根到基因变异,即使是流感这样的小病,也是流感病毒把它的一段基因注射到了人类细胞核中,改变了基因的遗传信息,造成身体的疾病。

如果人类的基因不发生致命变异,原则上说,人是可以长生不老的!就像海拉细胞一样。可惜的是,干细胞在不断繁殖时,变异一年年累积,最终细胞变得问题百出,人也就无法治愈,最终只能寿终正寝了。

在这一年里,我跟随孟德尔教授进入了一个新知识的海洋,这里和物理学截然不同,这里更像是密码学的天地,基因工程学的工作像是密码破译员,要解释基因的一段信息和身体的结构之间有什么关系,这需要全世界基因工作者的通力合作。每天一点一滴的积累,基因的秘密会被慢慢解开,那些让医生束手无策的疾病,终究会得到治疗。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我的测序仪还没有上市,问题出在分线刀的批量制造上,质量差异很大,废品率奇高,无法满足需要。在美国找了三家供应商,都做不出符合要求的纳米传感器。约翰总经理在RB和德国各找到一家生产碳纳米材料的工厂,仍然不能生产出合格的批量产品。最后还是我辗转找到了写那篇论文的人大的学长陈成仁大哥,他在莞城一家集团公司担任一所分厂的厂长,顺利地把分线刀生产了出来,测试完全合格。

这一来又是半年多时间过去,批量生产的第一批五台样机被送到几家医疗研究机构使用,效果非常好,后续的订单也即将到来,工厂开始了批量化生产。一切都开始顺利起来,我还是喜欢生活在学校的象牙塔中,钻研生物学,探索未知的生命领域。

而这时候,我接到了大斌的电话。大斌博士毕业后,来到华南医科大学,成为这里的讲师。

这所大学是中国重点医科学院,学术氛围非常自由,最近几年,在基因治疗研究方面,处于国内领先水平。大斌向校方推荐了我,校方希望能聘请我为副教授,帮助他们带研究生,提高分子生物学的科研水平。

为了这个事情,我请教了老板和老头,从我本人的愿望出发,我也希望自己回国授业讲课,为国家的科技水平做出贡献,但是现在正是新设备上市的时候,每天都非常忙碌,一旦自己离开后出现什么问题,对于投资方量子教授而言,会造成损失。

出乎意料的是,两位老师都非常支持我回中国任教,量子教授的意思是希望我在中国也开设一家工厂,生产测序仪供应中国市场。中国是世界上测序仪需求的第一大市场,目前80%的测序仪从美国进口,每年的进口额度有三十多亿美元,中国只有海大一家公司能生产测序仪,独占国内剩余的20%市场份额。

但是实际上,美国生产的测序仪所使用的机械和电子零件,很大一部分是在中国的工厂生产,或者是中国合资企业生产,零部件进口到美国组装。

美国进口零件需要交纳20%的税费,组装成机器后,出口中国一般是经过中间进出口代理商的渠道,即使中国对测序仪这类高性能仪器免除关税,但加上17%的增值税,还有中间环节的手续费,价格比美国还是要高50%。

如果直接在中国组装,那么成本会大大下降,估计价格只需要一半就可以维持相同的利润!这将使得我们有机会进入医院系统,甚至垄断全球的测序仪市场!

孟德尔教授也非常支持我回国,而且他还请我在中国开设一间胚胎研究的实验室,老头会在实验室建好之后去中国,从事一段时间的胚胎基因研究!

在美国的一些州,人类胚胎基因编辑是违法的,在全国都受到严格的监管。而中国没有这方面的法律限制。在美国,堕胎在很多州都是违法行为,而在中国是合法行为。美国的人类胚胎研究是一个碰不得的禁区,任何敢于触碰这个范畴的研究者,都会被钉在火刑架上!

这个禁忌的原因居然有很大一部分是宗教原因,美国的国教是基督教的新教派,笃信只有上帝能造人,人不能造人!这是美国的政治正确,人权高于一切!

这个奇葩的理由从罗马时期一直到黑暗的中世纪,延续到现在。以前还规定过敢于解剖尸体者会被上绞刑架呢,更不要说给活人开刀了。宗教的愚昧无知到现在还在限制科学进步,当然宗教要生存,必须要和科学誓不两立,要不然怎么办呢?难道基督教的信仰者更崇信达尔文适者生存论?在科学研究的显微镜下,宗教的传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谎言!在人类生存的要求下,宗教的禁忌正在被一点点打破。

如果不准动人类的基因,只能让一些得了重病的病人去等死!那么这是否就符合了宗教的道德?见死不救难道是道德的吗?活着的健康人就不会得病了吗?这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自然界残酷的选择论,这难道是道德的核心价值观吗?

从科学技术的发展角度看,基因技术将是继网络技术之后,下一个技术的制高点!谁掌握了基因的核心技术,谁就将引领下一个世代的发展潮头!这是众多有识之士的共同看法,自我禁忌,只会自废武功,必将落后衰落!

老头激动地诅咒道,愿上帝让那些愚昧的人也得上那些重病吧!你看看他们是否还会继续坚持人类基因不可触碰的原则!

老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基因科学的未来在中国,只有打破了思想牢笼的国家,才能用科学的态度看待胚胎基因学,西方人以为别的生物胚胎都可以碰,唯独人类自己的基因至高无上,完美无瑕,是上帝精心的杰作,绝对不能动!这些狂妄的教徒,已经没救了!”

量子教授用手指按在嘴唇上,神秘地笑着说道:“知道吗,我每次到教堂祈祷,都会在心里面驳斥牧师们的狗屁演讲,如果上帝是善良和万能的,那他为什么要创造充满邪恶念头的人类?如果一个人,他拥有无所不能的能力,永远不死的身体和不受限制的权力,你们猜他会干什么?我敢打赌这个人会杀死所有人,毁灭这个世界,只为了满足他肉体里面那变态的欲望!所以人类的肉体一定不是上帝创造的,那是魔鬼的作品!上帝创造的是人类心中仅存的高尚灵魂!只有它能拯救邪恶的肉体!所以我们回到上帝身边的只有我们的纯净的灵魂,邪恶的肉体在大火中化为灰烬!啊!让火焰烧尽我罪恶的身躯吧…!”老板嘴唇颤抖,使用了大量的古法英语,像是演出《哈姆雷特》的话剧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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