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听阮伊人讲述完毕,林国风先问:“那灭绝门的妖女为何那样看重那幅字?难道你父亲的秘籍就藏在那幅字里?”
阮伊人愣了一愣,恍然大悟:“不错,一定是了!母亲进入暗室时命我把这幅字画拿来遮门。其实我楼上的字画很多,母亲一定要我去爹书记拿这一幅,就是为此了。”她知道父母反目原因,不禁流泪叹息:“娘啊娘,你也太痴心了!你虽拿了爹的秘籍,却不曾离开书房半步!你对爹一片痴心,谁知竟有今日!其实爹爹已经不在了,你就是把这秘籍交出去,换来母女团聚,不是很好吗?”
云霄叹道:“那妖女练习了内兄的武功,更加如虎添翼,无人能敌了!”大家悚然心惊。
林国风忽道:“其实也未必。我曾与阮大侠的师父对过招,这条瘸腿就是拜他所赐。”沚湄虽然已经知道这段往事,但听林国风当众说出,还是意外,别人就更加吃惊。
林国风看看众人,缓缓说道:“依我所见,阮大侠的武功也未必如传说得那么高明。否则他为什么隐居三十年,不踏入江湖半步?也幸得如此,如果常在江湖走动,只怕他活不到今天。”
阮度云跳了起来:“你……”
云霄忙阻住她:“有话好说,你先别急。”转问林国风:“林大侠这话出人意料,是推测呢,还是有所根据?“
林国风傲然道:“自然有根据,只是不必对你们说,说了你们也不会懂!武学里的精深奥妙,你们懂得多少?”
沚湄忽然全身一振,轻轻移动身子,往林国风身边靠了靠。
云出岫虽已与她“决别”,但心之所念,未曾离开半步,这小小的动作也落到他眼里:“是不是要动手了,她与师叔站在一起,好互为援手?”如果真的动手,一面是父母,一面是沚湄,虽不能帮着沚湄与父母敌对,但要让他与沚湄动手,直到此时,也是万万不能的。
云霄却越发冷静:“内兄已然仙逝,秘籍又已丢失,自然由林大侠说什么是什么,我等无从辩驳。”
林国风一声冷笑:“你还执迷不悟!如果阮观云不是自知不敌,何必在与我动手以前放走夫人?这就是安排后事了,你还想不透吗?”
云霄点点头:“这也说得是。”似乎还有话,却犹豫着说不出来。
林国风道:“自从伤腿之后,我三十年苦心修炼,武功早非当年。虽然天石门以内功见长,但我不拘祖训,刻意研究,也练出一套内功。阮观云的内功与我的相比,只怕是小巫见大巫,不足为训!”转头看看沚湄:“咦,你这孩子,受了什么委屈,这时候哭天抹泪的?”原来沚湄早已泪流满脸。
沚湄忙拭去泪水,勉强一笑,却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师叔找阮观云决斗前的不自信,特意把自己打晕,以免自己也跟去受害。现在师叔口出狂言,别人也许听不出破绽,她却连师叔下一步的打算都明白了。明白归明白,她可是没有一点办法,所以才这样伤心。
别人呢,也并非都听不出破绽。云霄在适才与神秘女打斗时就已怀疑,林国风出招不力,似乎有所保留。现在就更印证了,有所保留是所谋者大。他明白那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只有尽全力帮助林国风。
阮伊人不懂他们的心思,只气林国风瞧不起哥哥,忍不住怒道:“林大侠既然如此高明,刚才为什么打不赢那小女子,连累拙夫受伤?”
林国风摇摇头:“我不是她对手,令兄在她手下更过不了几个回合。这不是因为我们的内功不高明,而是因为她的武功更强。我与她几次对敌,虽不详细,也能看出几分。她的武功是源自少林派。女子连少林内功,本来就不很合适,她又急求猛进,虽然强势,进步很快,但对自身损害极大。就如苗家,兄弟们都很凶狠,女子却都不强。而且苗家的高手,多数早成,往往二十多岁就已成名,之后再练几十年,也是踯躅不进,难臻一流。”
云霄听得入神,脱口而出:“所以他们受到强敌勒索,甘心忍受,不敢反抗,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武功,再难有进步余地。”
林国风点点头:“正是为此。人活着,受苦受难,何不求一死解脱呢,无非是相信明天会有好转。若明日复明日,不能有寸进,只怕自杀的比活下来的人还多了。”
云霄点头不语。看他神情,显然是同意林国风的话。他与爱妻分别后独自学医采药二十年,也正是有一线信念支撑,相信有与妻子相见的日子。
林国风环视众人,又盯着沚湄许久,终于说道:“我虽研究出一份内功,但因伤未能练成,所以不能战胜灭绝门的妖女。沚湄,我要一间静室,把我平生所学所知,一律记录下来,传授于你。你还年轻,底子又好,可以把天石门发扬光大。”
沚湄点点头,红着鼻子说道:“多谢师叔。”
林国风仰头想了想:“十三天之内,谁也别去打扰我。十三天之后,我就能写完这本书了。”
云霄与沚湄对视一眼,心下都清楚:神秘女子被击中脑后玉枕穴,一定是她的练门。十三天便是极限,到时会发作得很厉害。所以神秘女子必然在十三天内来夺取林国风的那本书。或许,这是最后击败她、消灭她的机会。因为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神秘女子学会阮观云的内功,就将横扫武林,无人能敌了。
第二天,云霄接到五湖派花宗送来的信。原来花宗也发现了独臂人全大爷的踪迹,跟踪下去,独闯黄金岛,中了暗算,受伤很重,不能来参加云出岫与阮伊人的婚礼。云霄因为儿子婚礼提前,本来还希望有高手来临,能助一臂之力,这时也落空了。
此时的武林中虽然还有少林派掌门正大、云霄的师父海外仙叟等高手,但有的云游在外,不知所踪,有的事不关已,又没有交情,况且大多路远,难解近渴。看来对付神秘女子,只有云霄父子、林国风叔侄。云出岫还要分心照料母妻,真正靠得上的其实只有三人。
林国风已经把自己的房间辟为静室,把薄薄的白绵纸裁成小块,狼毫小笔蘸了香墨,笔不停挥写个不住。然而他已年近五旬,修养总是不足,脸上表情变幻,时喜时悲,可见心中波澜起伏,甚不平静。
天石门武功是其师自创,几十年来不曾手录,一向口耳相传。林国风自问修习精妙,但成就也不过了了。近几年重出江湖,更让他明白自己的武功自保有余,想要江湖称雄却嫌不足。他所会的,已全部教给沚湄,沚湄也对众师兄弟毫不保留。加以时日勤奋练习,也不过是比自己略胜一筹,终难有所大成。好在沚湄与其他三代弟子皆无野心,退守西北一隅,练武强身健体,耕作丰衣足食,再加上沚湄与江湖中许多高手有良好的关系,想来也够了。
他最担心的还是眼前的危机。他年纪较大,对灭绝门听闻较多,知道一旦坐视灭绝门坐大,将是江湖中一场空前浩劫。尤其是唐韵带回的消息,神秘女子还有师父,师父还有别的帮手,可见灭绝门实力之强,不可轻视!只有乘眼前之机,杀掉神秘女子,去其一臂,以后整个江湖的日子也许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