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分为三十六清天十八境,君涯所说的沉夜境在二十三清天。这清天,是越往上走越清冷,越往下走越冷清。
就如那三十六清天,太清境相当清冷,我未成仙时便听说凡太清境的人,能动手的尽量不动口。至于第一清天往生境,那可是相当冷清,人烟极少。这往生境的境主更是难得一见,据说曾一怒为红颜,血洗了半个修罗界,只是后来再未听过消息。
再则若去往往生境,那必定会通过虺魑境,可那虺魑境,像我这样的,竖着进去,随风飘着出来。更何况是去往生境,若不是为了取那青荇草,那便是去司魔狱,话说回来了,青荇草虽是神草,但用处也极少听闻,只是听说太清境言漓帝君救一只猫的时候曾孤身去取过。
这般想着,我不多时便到了境口,只见一石碑上干净而利落地刻着“沉夜”二字。我摸了摸石碑上的刻字,再看向里面。咽了咽口水。黑是真的黑呀。
外人都说沉夜境长夜无昼,外人终究只是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它不仅长夜无昼,还黑灯瞎火的一盏灯也没有。我不禁好奇,这是万年来,君涯是如何呆在这般的地方。
我又忽的想起在岐山时某只兔子送给我的花种,据那兔子说,此花最适合在黑夜中生长,于是我向四处摸索,用仅会的小法术变出一把铁锹。
走在前头的君涯许是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他看我一眼,好奇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叼着那半袋花种模糊不清的回答:“种花啊。”
只觉嘴上一松,那半袋花种已被他拿了去。我便道:“你拿着,正好帮我种。”
我挖了许久,却见君涯毫无动静,抬头,见他拿着这花种。细细捻搓,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恼怒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花种,“你干什么?不种也别这么揉虐它呀,它还要活的呀。”
君涯见我这般模样,明显的一愣,“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我摇摇头,我知道它干嘛,我只负责种就行了。
“此乃韦陀花。”
我很是迷茫的摇摇头,他却轻笑一声:“说起来,我也好久未曾见到韦陀了,你倒是得了一味好花。”
我见他大有要说故事的前兆,于是连忙对他说道:“你等一下,我将花种放好。”我将花袋绑好,细致的放在腰侧,又找了一个稍微舒适点的地方,背靠大树,又有凉风袭来,才唤君涯过来。
君涯很是随性的坐在我身侧:“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我咳了咳:“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吧。”
君涯想了想:“具体我也记不太清了,这韦陀花,又叫昙花,或许这个名字你还要知道一点。”他偏头对我说道。
我内心奉送了一个白眼给他,他当我刚出生吗?嘴上却说道:“知道知道,民间有昙花一现的说法。”
君涯点点头,勾唇:“你只知道上半句。”
我笑了笑,还挺磨叽:“那你说说下半句?”
他又将头偏了过去:“昙花一现,只为韦陀。”他这次没有给我打断的机会,便开始了叙述
“昙花原是一位花神,她每天都开花,她还爱上了每天给她浇水除草的年轻人,而那人便是韦陀。两人也算是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后来此事给天帝得知,天帝嘛……”他顿了顿,“许是寂寞了,见不得他人的好,便将花神贬为了每年只能开一瞬间的昙花,不让她再和韦陀相见,将韦陀送去灵鹫山出家,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花神知道韦陀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她为了就赶在那一时的那一现,似乎拼却了所有的力气,舍弃了叶的装点,舍弃了枝杆的支撑,集一切所能和气力,只为开得最美,只为赢来韦陀的一个顾盼……聿明氏不能驾鹤西游、也不能入东方佛国净土,终受天罚永无轮回……”他说完,直愣愣的看向我:“你……”
我会神,摸摸脸上的眼泪,“那个叫聿明的人好伟大,我日后也要遇到这样的人。”
他顿了顿,沉吟道:“天罚地诛我来受,苍天无眼我来开吗?”他说这话时,声音比较低沉,到是给了人一种山盟海誓的感觉,我抬头看他,眼眸深邃,秋水之姿。
我撇开头,扫了一眼四周,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君涯,你这里好挫……”
他皱皱眉,收了那副勾人的模样,“你说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我曾听闻黄泉路上忘川池旁,有八百里的曼珠沙华,太清境也有言漓帝君老人家亲自栽种的百里红枫,甚至连凡间,也有个十里桃林,君涯,你这地儿……忒挫了。”
他听闻此,轻声一笑:“你若是知道帝君他的百里红枫是如何来的,便不会有这样的感叹了。”
“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我仰头看他,他却轻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不错,但睡前故事一天只有一个,快些走吧。”
他起身走在前面,我亦起身,拍打了身上的灰尘,抢在了他的前面,走了不多时,又默默的回来,走在他的身侧。
“怎么了?”他轻轻看了我磨破皮的手,我不好意思的遮挡了一下:“哈哈,这天黑路滑……”我不自在的看向一边。
他停了下来,就这般注视着我,我尚未意识到时,只觉腰间一松,一阵疾风掠过。
突然,眼前白光乍现,我闭眼适应了这光线,睁眼时,他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前面,背对着我,凉风习习,他并未束发,头发随意的散开一些,煞是好看。
他走到我的身侧,我这才看见了眼前的情景,昙花一现,刹那芳华,周围似泛着莹白的的光泽,我凑近一闻,一股幽香袭来。
我抬眸看他:“你种这昙花倒是熟练的很啊。”
他眼里泛起了揶揄的笑意:“熟练到不好说,你日后应当不会说这沉夜境天黑路滑了吧……”他手轻轻一挥,又出现了满天的星辰。
此刻良辰美景皆有,嗯,是个能发生点什么事儿的时机。我便道:“君涯,昙花一现,只为韦陀,那你,让这满境的昙花开着,又……能让它开多久呢?”
君涯沉吟,“花开一现,可这终究不是我想要的,”他笑了笑,“秦艽,你说,万世繁华可好?”
我未回答他,他却似乎令我看不真切了,只觉此人可望不可即。
那又是谁,在梦里说,秦艽,不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