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夏的神色也凝重起来:“现在我们就是要看看,这六王爷,今夜是打算做些什么了。”
“那就还要劳烦你帮忙了。”文钰看着高阳夏,“关于素素的事情,我已经全数告诉你了,那西窑无缘无故多出来的这个公主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也该让我们知道了?”
文钰对高阳夏说话的自称和称呼已经尽数变了,权力顶峰的几个人,这一次行动,竟不是用统治者的身份行动的。
“路上说吧,今夜的南启皇宫,大概太平不了了,虽然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去看个热闹?”
江淮第一个表示赞同:“看热闹好,要去的,要去!”
自然,看热闹是真看热闹,但是这四个人口中的所谓“热闹”,却真真正正是一般人承受不起的一场血雨腥风。
一行人各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出门,高阳夏才一边走一边跟其余三个人交代:“今夜我负责带你们混进去,但是今夜着实是事发突然,我未曾想到过他会劫持素素,所以还要各位见机行事。那司徒天瑜我自然见过,那点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去。”
“果然,看来这又是一出将计就计?”
“不全是。”高阳夏有点苦笑,摇了摇头才道,“萧踏雪虽然是算计我,可是也不得不说,他算计我,也算帮我。司徒天瑜接近瑶阳的时候,就是我送你和素素从西窑离开的那天,其实那天中午我就看出来了瑶阳的神情不对,可是偏偏我以为是因为素素的原因,也没有深究,结果晚上的时候就被她下了药,春药。”
春药两个字说出来,文钰愣了愣,虽然早就知道瑶阳的身孕必有隐情,但是下药这种事情由他印象中那个天真烂漫地瑶阳做起来,听起来还是有几分奇怪。
“她哪里来的……药?”
“自然是司徒天瑜给的,后来她有了身孕,就更是宠信司徒天瑜。”高阳夏语气有点复杂,“我纵容了司徒天瑜,一来是因为瑶阳,二来,她还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威胁。直到后来南启来人,表示想要求娶一位西窑公主,或者嫁一位公主给我为妃。”
“西窑没有公主,就只能是南启的公主嫁过来了。”文琂接了一句,“那最后怎么变成了司徒天瑜嫁到南启?”
“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瑶阳死活不干,说我既然因为……不肯娶她,那就谁也不能娶,后来司徒天瑜对瑶阳自荐,说愿意以西窑公主的身份嫁过去。对于司徒天瑜的怀疑,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文钰叹了口气:“瑶阳太任性。”
“若不是她任性了些,兴许我还不会察觉司徒天瑜的意图。”
文钰却是摇了摇头:“不是,若不是瑶阳如此任性,对你的爱又近乎偏执,萧踏雪不会动司徒天瑜这步棋的,他是算定了瑶阳不肯让你娶别人。”
高阳夏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看来我们这些人,倒是都被那一位给算计了?”
“高阳夏,萧黎昕可知道这一位公主,不是真正的西窑公主?”
“不知道……”高阳夏很快就明白了文钰的意思,表情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等等,你的意思是,司徒天瑜这个棋子,用处不是针对西窑的,而是想要借助西窑皇室的身份,安插到萧黎昕身边?”
这句话说出来,匆匆而行的四个人,脚步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要真的是这样,萧踏雪的野心还真不小。”
“西窑此时国力微弱,能够和亲肯定是好事,他算定了我会尽力隐瞒司徒天瑜不是西窑皇室公主的真相,然后给司徒天瑜一个十分干净的出身,就可以轻易得到萧黎昕的信任。”高阳夏很快地分析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虽然我知道他肯定是有所图谋,还刻意跟着使团来了西窑,却是到现在才真正明白萧踏雪的意图!”
“他没打算先解决北渊,也没打算先图谋造反。”文钰口气严肃,一字一顿道,“他想,一举兼得。”
……
苏愈倾被萧踏雪点了穴道,而萧踏雪又是太了解她,一刻松懈都没有,苏愈倾还真是一时无可奈何,只能先跟着萧踏雪的轿子离开了左宰相府,然而走到一半的时候,苏愈倾愣住了:这路,不是前往南启皇宫的路吗?
“萧踏雪,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萧踏雪抬手放下来苏愈倾旁边的轿帘子:“回宫,上早朝。”
他早就说过,自从他浪迹江湖不理朝中事,南启皇上早就免了他上早朝,苏愈倾皱着眉,萧踏雪又解释了一句:“如今我是平北大将军,领帅三军,我若是不上朝,你觉得谁能调动的了三军将士?”
领帅三军,左宰相又是他的人……
苏愈倾终于也想明白了萧踏雪的意思,倏忽一下转过头去看着萧踏雪:“你要做什么,萧踏雪,你疯了?”
“我一直就是疯的。”萧踏雪瞟了一眼苏愈倾,“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担心我?”
苏愈倾瞪着萧踏雪,实在是无话可说。
萧踏雪却是笑了笑:“你放心,如今南启的朝廷之中,全数都是我的人。如今军权也归我了。”
“司徒天瑜,也是你安排的?”
“聪明。”萧踏雪做了个赞赏的手势,“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真正要动手的,不是司徒天瑜,是那个莞儿。”
苏愈倾心中一凛:“菀儿是你的人?”
“算是,也不算是。”萧踏雪笑笑,“其实一开始的时候,那个什么菀儿,的的确确只是文钰从青楼里带回去的一个掩人耳目用的风尘女子,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直到后来,文钰对她变心了,开始注意你了,这个女人不甘心,想要用各种办法来挽留文钰的心。”
“所以她想要给我的酒楼下毒,而你,正好能够得知我身边的一切消息,索性借了她这件事情,是么?”
“她变卖了首饰家当,可是那点东西我还真是入不了眼。其实我当初的想法还是很单纯的,只是想要帮着这个女人重新赢得文钰的心,这样,我和你就还有机会。”
苏愈倾无话可说,只能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你救我的那次,本来就是我去北渊皇宫之中探听消息,结果被发现,逃出来的时候被打成了重伤,那一次如果没有你,我怕是也活不到现在。”萧踏雪有点失神,似乎是在回忆那些已经过去了很久的过往,“我告诉你,我是一个江湖人,有仇家在追杀我,你居然还帮我找了客栈,给了我银子。这笔银子,成了我重归组织,开始一切复仇计划的所有筹码。”
苏愈倾愣了愣,终于明白了当时自己诈死之时,萧踏雪那句“我欠她一条命”是怎么回事,然而心中的无奈却是更甚,施手相救萧踏雪的根本就不是她,最后却是成就了她和萧踏雪这段纠缠不休的孽缘。
“我还以为,你说欠我一条命的话,是骗偌白的。”苏愈倾淡淡笑了笑,“我觉得当时的我真是傻的可爱,一个在皇宫附近受伤的人,说救就救了,一点都没有疑心。”
“是啊,所以后来我一直不明白,当初你救我,到底是装作糊涂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还是是真的没有想到。”萧踏雪看了看马车外面,他们已经快要到皇宫了,却依旧淡淡放下马车的帘子,看着苏愈倾,“不过现在看你如此聪慧,我想当初的你不知道我身份的样子,一定是装出来的。”
那个苏素肯定不是装出来的,从所有人的描述来看,那个女子应该是典型的单纯善良没有什么心机的那种闺阁女子,救萧踏雪,只是单纯看到了一个人受伤。
逝者为大,苏愈倾摇了摇头:“不,那个时候,我是真的相信你告诉我的那些理由的。”
“那……你现在后悔吗?”
后悔吗?
如果是苏素,会后悔吗?
后悔一时的善心相信了一个人,救了一个人,最后这个人却是用自己帮助他的那笔银子,对自己的国家刀枪相向。
后悔自己一时不查,居然放虎归山,让这个男人终究伤害了自己所爱?
苏愈倾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萧踏雪:“后悔有什么用呢?如果时间退回去,我大概还是会救你。你我为敌……大概,是天意弄人罢了。”
“好一个天意弄人。”马车终于停在了宫门口,车夫请萧踏雪和苏愈倾入宫,萧踏雪重复了一遍苏愈倾的话,“果然是天意弄人,今日所有事情,都是天意弄人。”
此时天色还没有亮,苏愈倾默默从马车上下来,定定地看着宫门口的守夜侍卫对萧踏雪的出现没有诧异、没有阻拦,心知这些人怕是早就被换成了萧踏雪的心腹,也没有说话,只跟着萧踏雪往宫中走去。
倒是萧踏雪,在走到了三重门的时候,看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苏愈倾一眼:“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苏愈倾神情淡定,微微低着头,脸上看不出来到底有什么情绪,很是平静地看着萧踏雪:“没有。”
“此时不是早朝的时辰!”
苏愈倾依旧低着头没有看萧踏雪一眼,声音仍旧平和而清晰:“今日早朝,南启怕是要易主了。”
这下倒是轮到萧踏雪愣住了:“你竟知道。”
“这有什么难不知道的。”苏愈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确定自己的仪容得体,才继续淡淡道,“三重门,一个阻拦你的侍卫都没有,在这个时辰,你去的不是朝堂大殿,反而直奔后宫而来,你要做什么,难道还难猜?”
萧踏雪没有回答,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一个随从:“带她下去,到了时辰,替她更衣,带她到大殿去。”
更衣?
苏愈倾终于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抬起了头看了看萧踏雪:“南启改朝换代改弦更张,本宫身为北渊未来的皇后娘娘,就不应该多掺和了吧?”
“北渊的皇后娘娘苏素,已经丧命于南启贼人之手,其出殡之日,全国缟素,哀嚎震天,北渊倾御皇帝文钰,为其择风水宝地藏之。”萧踏雪说的字字清楚明了,似乎这一幕是他自己亲眼所见,“北渊倾御皇帝悲痛欲绝,为之驳回大臣提前选秀女之提议十余次……”
“够了!”苏愈倾终于喊了一声,打断了萧踏雪继续要说下去的趋势,:“你放心吧,就算我死遁,也一样不会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