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正良被杀,夜袭之人全数被俘,虽然是一场极其漂亮的胜仗,等苏祁回朝都可以领军功的大胜,然而苏愈倾看着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却是有些微微担忧。
“南启一直是想既对我北渊用兵,又不落天下人口舌,如今却是这样迫不及待地抢先偷袭,这不合常理啊。”
“对啊。”经苏愈倾一提醒,苏祁也反应过来,“前些日子南启人和我们遥遥相望,就是按兵不动,这次是怎么了,如此心急?”
苏愈倾摇了摇头:“我一时也想不明白,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大概和萧踏雪还是脱不了干系。不过我和十一爷是一定要去一趟南启的,正好也可以一探虚实,你这边,要多加小心。”
“苏祁明白,长姐放心,可是……”苏祁皱了皱眉头,“长姐,如今南启算是对我们宣战了,想必城门看守的更厉害了,你和十一爷,要怎么躲过重兵把守,进到南启?”
这正是文琂心中所想,文琂也跟着点点头:“是啊皇嫂,刚刚你不是打算跟着这波偷袭者混进去嘛,现在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苏愈倾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想着先走一步看一步罢了,“不过我们是不能再留在军营里了,今夜是没有漏网之鱼,难保以后也不会有,万一有人知道了我和十一已经到了南境,会很危险,所以我已经决定了,我和十一,要连夜离开这里。”
虽然知道苏愈倾说的是有道理的,可是才刚刚见面就要分别,苏祁难免有些不舍得,看着苏愈倾的眼神也有点可怜巴巴:“今夜过了再走也不行吗?”
立在一侧的文琂先笑了出声:“苏将军,你现在的样子,要是被你自己的下属看见,以后还怎么统帅将士?没事,等你凯旋,回翟城再跟你长姐团聚,不会分开很长时间的。”
苏祁被文琂说出来心思,一时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看着文琂和苏愈倾:“那十一爷,长姐,你们要多加保重。”
“我知道,你也是。”苏愈倾伸手拍了拍苏祁的肩膀,微微笑了,“我家小六,长大了啊。”
而辞别苏祁以后,苏愈倾和文琂两个人趁着夜色连夜向西,一路到了北渊和南启交境之处的阜城,然而看着紧紧关闭的城门,以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地城防,苏愈倾觉得,老天爷就是在玩自己。
这种防备,就算是苏祁率军强攻,估计都不见得能有胜算,就算是能攻克下来,也是需要一天两天的时间的,自己和文琂两个人……
苏愈倾拽着文琂蹲在远处的树林里,一边嚼着草根一边想,还是算了吧。
“诶,反正看样子趁夜色摸进去的可能性没有了,你困不困,要不要睡会儿?”
文琂看了一眼苏愈倾那没心没肺的表情,有点微微头疼:“皇嫂,你是不是有办法了?要是想不出来办法,我睡不着啊……”
“没办法。”苏愈倾耸肩,“那你睡不着的话,就帮我守夜吧,我累死了,先睡了。”
话音未落,苏愈倾就往树根底下一躺,就真的闭眼打算睡了。
文琂万分无奈地往苏愈倾身侧一坐:“皇嫂,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那么瘦,是不是因为你没心没肺。”
“哟,连心和肺你都知道?”苏愈倾睁开眼睛,一脸调侃地看了看文琂,“快睡吧,就算是现在心急,保存体力最重要。”
文琂叹了口气:“皇嫂,我是真心佩服你了。”
……
不过,苏愈倾看上去冷静淡定,其实心里却是比谁都要着急的,这就直接导致了苏愈倾的睡眠质量非常差,第二天醒来的非常早。
醒来的早也有醒来的早的好处,苏愈倾睁开双眼,迷迷糊糊中大脑还在当机状态,就听见远处嘈杂的声音,似乎是有唢呐和锣声,叮叮当当地响。
苏愈倾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身边原本说着睡不着此时却是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文琂给摇醒了,闪身避进更深的树林,再静心去听的时候,苏愈倾乐了。
她觉得,可能昨天她骂完了老天爷,被老天爷知道了,老天爷想了想好像是对她有点不够意思,于是今天让她撞了个大运——
刚刚过去的声响,竟然是送殡的队伍!
“十一,我有办法进城了!”
文琂诧异地看着苏愈倾:“昨天晚上还一筹莫展,睡了一觉,脑子灵通了?”
苏愈倾也顾不上文琂的调侃,指着远处已经渐渐远去的人影:“那个送殡的队伍,一会儿想办法混进去。一会儿你负责抓两个人过来,咱们来个偷梁换柱。”
“那怎么行,等这两个人醒了,岂不是会暴露咱们俩的行踪?万一给告到朝廷,我们还没有什么行动呢,先成了通缉要犯。”
苏愈倾掏出来自己的匕首在文琂面前晃了晃,文琂惊悚地看着苏愈倾:“不是吧皇嫂,你要杀人灭口?不行不行,这都是普通百姓,虽然是南启人,可是也不能滥杀无辜啊。”
苏愈倾伸手给了文琂一记爆栗:“你才滥杀无辜!我是说,我这里带了南以晴给的忘忧草汁,一会儿给他们灌下去,保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文琂眼神亮了:“成,我去抓人。”
……
半个时辰后,苏愈倾和文琂睡觉的树林里,猎人用来抓猎物的坑中,塞了两个昏迷不醒的中年大叔。一人怀里塞了一角碎银子,身上的孝服却是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送殡回去的队伍之中,多了两个陌生的身影。
这两个人,自然就是苏愈倾和文琂。
孝服宽大,还有孝帽子遮着,而这户人家好像还是个大户人家,送殡的人很多,于是苏愈倾和文琂混在人群之中,别人根本发现不了,送殡队伍中的人,已经被偷梁换柱了。
前一天晚上的偷袭,是南启宣战的一个信号,但是阜城这边,虽然严防死守,但是还远没到城门禁闭的时候,更何况一个送殡的队伍,刚刚出城的时候查过,进城的时候虽然仍旧是每个人都要检查一番,但是这些士兵自然是不认识苏愈倾和文琂的,所以也就顺理通过了。
苏愈倾心里暗暗想:今天老天爷比较给面子。
刚想要拽着文琂直接开溜的时候,听见前面守城的士兵和这户人家的人打招呼:“高老爷,我们这也是按规矩办事,您多包涵,还请节哀,节哀。”
苏愈倾眉毛一挑:“哟,咱们运气好,碰上了个乡绅。”
“幸亏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咱们才能这么轻松混进来。”文琂低着头跟苏愈倾讲话,“一会儿人们估计是要回这乡绅的家里,咱们找个人多的地方,赶紧溜。”
“溜什么,混进去,看那士兵的样子,怕是这不仅仅是个有头有脸的乡绅,兴许和南启朝廷某个官员还有什么联系,混进去看看,能不能搭上线。”
“二哥的人手还没到,你就要行动?”文琂瞪着苏愈倾,“不行,太危险了!”
苏愈倾看了看四周的人,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和文琂,才靠过去在文琂耳侧:“南启已经对我们宣战,你二哥的腿伤,一天不好,一天就是我们的一个致命伤,我必须抓紧时间,咱们的人少说也还要两天才能到,我不能这么干等着!”
“你连这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一个生面孔,进到人家院子里,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你放心,我不会冒险的。一会儿你先去找落脚的地方,然后找个地方接应我,顺便在周围打听一下,看看这人什么身份。”
文琂看苏愈倾一副完全不打算采纳自己意见的样子,无比的闹心:“皇嫂啊,我没有我二哥那么强大的内心啊,你这么玩我,我吃不消啊。”
“赶紧去!”苏愈倾低声说完,一脚跺在了文琂脚上,力道之大,让文琂差点就惊呼出声,想起来自己和苏愈倾现在的情况又赶紧捂住嘴巴,却是疼的蹲在了地上。
他这么一蹲,再起来的时候已经落在了队伍后面,看着周围人投来的有些怪异的眼神,文琂只能哭丧着脸嘟囔了一句:“诶呦,脚怎么抽筋了……”
看准一个空挡,溜进了一个僻静的巷子里。
再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翩翩公子哥。
另一边,苏愈倾低眉敛首继续跟着送殡的队伍走了一段路,停在了一座大宅院前面,宅子门口的牌匾上写着“高府”二字。
原来这户人家姓高,苏愈倾瞟了一眼,赶紧低下头,跟着队伍进了门,就听那高姓老爷道:“多谢各位前来送家母,后院给众位备了些薄酒小菜,还请各位用过午膳再走吧。”
众人纷纷道谢,苏愈倾也赶紧跟着学样子道谢,然后就有一个管家一样模样的人走出来,给每个人发了一吊钱。
既然给了铜板,那说明有一部分人是被这高姓老爷雇来称门面的,苏愈倾心道自己今天的运气真是太好了,这些人既然不全是高家的亲戚,那自己一个生疏面孔,也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这么想着,苏愈倾也就不再忌惮被别人看见了,开始偷偷环顾四周。
这家人家似乎是极为讲究,院外粉墙环绕,绿柳低垂,此时乃是秋时,却也可以想见春日粉墙绿柳的景色,入门之后,就是石子铺就的甬路,又曲折的回廊通往前门房舍,房舍亦是极其讲究。
管家已经带着不是亲眷的人往后院去吃午饭了,苏愈倾一边跟着这群人往后院走,一边听着周围的人小声议论。
“高家老爷就是大方,别的人家哭一场,也就几百钱,你看看人家高老爷,一给就是一吊钱!”
苏愈倾默默算计着,南启的货币制度来说,一吊钱是五百文铜钱,一百铜钱相当于一两银子,看看请来的人数,大概这一下子就出去了有二三十两银子,足够一个普通百姓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了,果然是大气。
“那可不是,你也不想想,高老爷家的女儿,那可是嫁到左宰相府上做小妾,左宰相在咱们朝廷之中那是什么身份?人家这可是飞黄腾达了!”
“切,我看也就是一时得意。你们没听说么,六王爷回来了,咱们南启最后是谁的天下,那还不一定呢!”
“嘘!”有人赶紧拉住了说话的人,“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小心隔墙有耳!”
苏愈倾默默听着,也不说话,心中却是飞速在想着文钰给自己的资料,南启文官之首,是左右宰相,武官之首,是骠骑、忠勇两大将军。南启的左宰相贺兰寄,是南启如今的皇上,萧踏雪的大哥萧黎昕最宠信大大臣,怪不得这高家如此得势,一副地方一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