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有何指教?”国师缓缓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愈倾,“这是我西窑的国事,太子妃怕是不能插手吧?除非……太子妃还有别的身份?”
好不容易把自己从高阳夏的王妃这个身份上摘出来,傻子才会又把自己陷进去。苏愈倾撇撇嘴,觉得这个什么国师大概是还没弄清楚自己出牌的套路:“国师说笑了,太子殿下和我路途遥遥前来西窑,本是为了一谢四王爷和四王妃的恩情,本来我们没有见着四王妃,也不好意思打扰,不过既然王妃露面了,又和我同名,长得又一模一样,如此缘分,国师总该容得我与王妃说几句体己话吧?”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那国师料想苏愈倾也不可能凭空变走一个大活人,于是便道:“太子妃要与我们王妃说话,下官自然是不能阻拦的,不过下官也是奉了我们西窑圣上的旨意来的,办差的时间不能太久,还请太子妃快些。”
苏愈倾上前几步,拉着假王妃的手走到一侧:“绯云,你听我与你说几句话。”
那假的王妃听见苏愈倾这么叫她,显示一愣,旋即又笑了:“王妃,啊,不,苏小姐,奴婢如今却是终于知道为何我家王爷对你如此上心了。”
这一颦一笑,却完全没了那个羞怯怯的小丫鬟的模样。
苏愈倾心下明了,大概绯云曾经在自己面前的那些羞怯情态,也是演出来给自己看的。假扮王妃入宫这样的事情高阳夏都敢交给绯云去做,想来这绯云定是高阳夏的心腹。
“我是想问你,你恨我吗?”
绯云微微一笑:“奴婢为何要恨您?伺候您,假扮您,入宫侍寝,这都是王爷吩咐奴婢的事情,王爷吩咐的,奴婢自然会照办,这与您有什么关系?”
是了,苏愈倾心中微微叹息,绯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高阳夏,她对于绯云而言,不过就是个外人。
“可是,难道你不觉得因为我,你家王爷才如此亏待了你?”
“这是绯云的命。”绯云依旧微微笑着,“我娘是侍奉王爷的母妃的,我生下来就是在王府中,和王爷算是一起长大的,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王爷,可是我是个下人,怎么可以觊觎王爷,所以如今能够为王爷的大事尽些心意,已经是我的荣幸了。至于您,我也曾嫉妒过,也曾不解过,不过如今也都是无所谓了。若是您真觉得与我有愧,就对我家王爷好些,王爷那些时候很苦,虽然贵为一国王爷,却实在是不容易,他吃过的那些苦,奴婢心疼。不过要是您真的心里没他,奴婢求您,快点离开西窑吧。”
“我……”苏愈倾张口,却被绯云拦住了后面的话,“本王妃还要快些入宫,太子妃留步吧。”
国师看了苏愈倾一眼,随着绯云走了出去。紧随其后的瑶阳却是在文钰和苏愈倾面前顿了顿脚:“太子殿下,太子妃,今夜就请二位暂时住在王爷这里,明日本宫定禀明圣上,设宴为二位接风洗尘。”
“不用了。”一直看着这边动静的高阳夏却是开口了,“他们也说过,这一次来西窑不是以太子和太子妃的身份,而是我高阳夏的私交,与皇室无关,娘娘还是好生回宫伺候皇上吧,若是再这么胡闹下去,小心龙颜不悦。”
这一句话看似是在让瑶阳快点回宫,却实际上是在警告瑶阳,他们还是同盟,如今就算是不满苏愈倾,她也还是要收敛行事,若是因此坏了计划好的大事,就别怪他高阳夏不客气了。
“王爷还是关好你自己吧。”瑶阳口气带着隐隐的不满,“不要为了些什么有的没的,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什么身份,西窑的王爷,皇上的兄弟,还有,瑶阳的同盟。
不过今夜这么一闹腾,苏愈倾却已经大概了解了西窑皇室内的力量,高阳夏迟迟未动,忌惮的怕就是这个什么国师。那么这么看来,这个国师,还真的不容小觑。
瑶阳拂袖而去,门外的车马很快就启程回宫了,张扬的锣鼓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之中,显得有些突兀。
看着门外的一行人离开,一直平静的高阳夏脸色才微微变了,看着苏愈倾的眼神中有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语气里有忍耐压抑的怒气:“太子殿下,太子妃,今夜二位难道是打算不告而别?”
“本太子妃在王爷府上叨扰多日,今日又逢府上多事,所以本太子妃才和太子殿下商量着,不想再搅扰王爷,就自己悄悄离开就是了。”苏愈倾一点也不脸红,明明是打算溜走的事实,被她说的天花乱坠,最后变成她如此善解人意地不想给高阳夏添麻烦。
“是么?”高阳夏怒极反笑,自己为了她做了什么事情撇开不谈,那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谁也没有逼着他做,可是他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她,难道这个女人就真的铁石心肠,连把自己当成自己人的意思都没有?
看他这个样子,苏愈倾也收了玩笑的意思:“王爷,有些事情你明明心如明镜,何必还要挑开了说?今日西窑,必将变天,难道王爷还要我北渊的太子和太子妃,在这里给你坐镇?”
这话就已经说得很是直白了:我和文钰是北渊的皇室贵族,按照立场来说,我们不可能支持你成为皇帝,你让我们留在这里,我们是阻拦你,还是不阻拦你?
“苏素……”高阳夏的声音终于黯淡了下去,他是聪明人,怎么可能不明白苏愈倾的意思,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我曾经说过,若是你同意伴我身侧,我高阳夏必定承诺,在你我为帝为后之时,西窑与北渊,永结同好。”
“王爷这话,可是不该对我和素素说。”文钰淡淡提醒高阳夏,为帝为后?这若是隔墙有耳被谁听了去,就算如今高阳夏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也会引起不小的混乱吧?
然而还没等高阳夏继续说什么,文钰就被苏愈倾抓住了手:“那王爷应该也记得我曾经说过,我宁肯披挂上阵守护我北渊山河,也不愿以我女儿之身,被迫和亲。”
和亲,她居然说嫁给自己不过是和亲。
高阳夏终于笑了出来,笑的嘲讽而又无奈:“好,苏素,我记得你这句话了。”
“王爷说笑了,素素一介女子,王爷自然不会与她计较。”文钰听着苏愈倾那句话,反手抓住苏愈倾的手不由握紧了些,却还要得了便宜卖乖,“看今日这情况,我和素素却是还要在王爷府上打扰一日。”
文钰说的,当然就是刚刚瑶阳的那句明日进宫设宴。
其实这宴席不去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苏愈倾想到了高阳夏在忌惮那个国师,文钰自然也看得出来,于是这对腹黑的夫妇决定,明日入宫,亲自去看看这个国师,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而这西窑皇宫之中,又有多少暗波汹涌。
文钰说的话,正是苏愈倾所想,于是苏愈倾冲着文钰笑了一笑,偏偏这一笑又落入了高阳夏的眼中,恰似被秀恩爱虐了的单身狗,十分没有好脾气的看了两人一眼:“两位请便。”
看着高阳夏拂袖而去,苏愈倾侧头对着文钰道:“说是请便,你信不信若是我们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一定会冒出来好几波人把我们当刺客?”
“这里太危险。”文钰看着苏愈倾笑笑,“不如为夫带夫人出去走走?”
苏愈倾笑着点点头,给了文钰一个你深得我心的表情。
其实这么折腾下来,已经快是丑时将过的时辰,两个人此时的身份已经亮明,王府之中的护卫也不甚阻拦两个人的行动,于是文钰和苏愈倾就大摇大摆从王府正门走了出去。
“诶,高阳夏忒不地道了,说着让咱们请便,结果这会儿身后就给我们带了好几条尾巴。”苏愈倾拉着文钰的手,侧头低声,远远看去甚是像女子在低声与心爱之人说情话。
文钰十分配合地伸手揽住了苏愈倾的肩,也低声道:“不如甩了他们?”
“怎么甩?”
“夫人随我来。”
两个人嘀嘀咕咕一阵,苏愈倾十分放心地跟着文钰穿过了一条街,身后的尾巴也小心翼翼生怕暴露自己的跟着穿过一条街。
然后,文钰和苏愈倾又横身翻上某户人家的房顶,直接跳到了另一条街,于是身后的尾巴少了两条,其余的也努力翻过人家的房顶,还得小心地记着自家王爷的嘱咐,不要被眼前两个人精一样的人物给发现了。
再然后,文钰和苏愈倾,立在了某一处此时正热闹的店家面前。
后面的尾巴们一看,傻眼了——
啥?王爷府上的贵客,北渊的太子和太子妃,王爷仔细叮嘱要看好的两个人精,半夜出动,翻墙越顶,就是为了来青楼?
苏愈倾看着眼前穿的花红柳绿的迎客女子,有点郁闷:想当年,西窑的王爷去了北渊,带她逛了北渊的青楼,如今,北渊的太子殿下来了西窑,带她来逛西窑的青楼。她就那么像是要逛青楼的人吗!像吗!像吗?!
不过……
看着眼前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姑娘,苏愈倾露出来一脸十分痞痞的笑容:好吧,她必须承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位爷,您……”门口的姑娘看着文钰带着个女人走过来,刚开始还以为不过是路过呢,结果人家抬腿就要进门,赶紧拦住了——哪里有带着女人逛窑子?这位爷看上去还是挺有钱的,难不成如今这有钱人,口味都这么独特了?
“怎么了?”文钰眼神不屑,口气嚣张,声音还故意大了些,特意说给身后坚持看下去的尾巴们听,“难不成还要不让小爷我进去?”
恩,果然前些年他装花瓶太子的功夫不是盖的,如今逛起窑子来,真真得心应手,苏愈倾心中开始算计,某个太子爷这么轻门熟路,自己好像是该立立家规了?
“爷,我们开门迎客,就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那女子在门前迎来送往,自然是个极其圆滑的,这次却是有点为难地指了指一身女装而且还衣着不凡的苏愈倾,“只是……您看……我们这里除了楼里的姑娘,还没进去过别的女子呢。”
“哦。”文钰淡定点头,看了看身侧的苏愈倾,顺势把她捞进怀里,声音还是那个音量,“这是我家夫人,今日带她过来,是来向你们姑娘们学学怎么伺候小爷我,以前没有别的女子进去,今天就算第一个就是了。”
说完,拉着苏愈倾就要提步进门。
苏愈倾被他揽在怀里,厚脸皮如她,在听见文钰那极其不正经的话之后,也终于难得的红了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