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愈倾沿着密室一路走下去,前方已经隐隐约约快要看见尽头。
仍旧没有那人踪影?
苏愈倾微微皱眉,虽然自己在议事殿和外面都耽误了一些时间,可是竟然会被这个人拉开这么长的距离,这足可见那人的功力深不可测。
然而苏愈倾从来都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冲着前面的光亮处,苏愈倾飞快的掠了过去。
密室的尽头,扔着一身女子的华服,正是司徒昭今日身上那一件外裳,苏愈倾心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个神秘男子带着司徒昭就是从这密室里一路逃了出去。这密室通往的地方也很是奇怪,并不是苏愈倾以为的郊区深山老林,却是翟城的繁华闹市,出口之处,在一处荒废的院落的井口。
苏愈倾攀着井口翻上来,还没有来得及转身,身后就被架了剑:“太子妃果然聪明,竟然能够追到这里。”
就是这个声音!
苏愈倾心中警铃大作,手下按着那把匕首,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她刚刚已经足够小心了,可是对方却还是能掐准自己翻上来的这一点时间,从不知道哪个藏身之处出来制住了自己。
“阁下也是好手段啊。”苏愈倾声音平平淡淡,一点慌乱的意思都没有,“这密室通道,若发现的人不是我,阁下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收割我北渊士兵的无数生命了。”
“太子妃是认定我是南启人了?”
“不然呢?”苏愈倾依旧不慌不忙,甚至还有转身的意思,却被对方拿剑威胁了一下,才作罢,依旧背对着那人,“司徒旸勾结的是南启人,他手下那些功夫好、计谋高的手下,估计都是南启派过去的,阁下这样好身手,又是最后才出现救人,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传闻太子妃深谋远虑,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在下佩服。”
苏愈倾依旧闲庭信步一样的态度,不慌不忙:“阁下这么和本太子妃说话,难道不累么?反正我武功不如你,司徒昭我也不打算救,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谈什么?”
“条件啊。”苏愈倾理所当然,“难道阁下还真的以为我武功就弱到让你毫发无损就能掳走我?别白日做梦了,你这么了解我,难道不知道我是玉碎瓦全之人?”
果然,后面那个人顿了顿,剑却是依旧没有收回的意思:“我放你走,但是你也不能继续追查司徒昭。”
“保她?”苏愈倾嬉皮笑脸,只觉得可惜对方看不见自己的神情,不然一定要像调侃苏祁一样好生调侃他一番,“看来南启主事之人,还是个情种。怎么,打算带着你的妻儿滚回去?”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苏愈倾能够觉察到对方的呼吸有些隐隐不对,似乎是有点惊讶她居然知道司徒昭的孩子是他的。对方不说话,苏愈倾就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也不声不响地等着,直到后面那个人刷的一下将剑身一反,剑柄连点几下,竟是点了她的周身大穴。苏愈倾心下一惊,虽然她如今的武功不是这人这几下点穴可以制住的,可是依这个人的功力,却是真的可以让自己无法施展大招。
苏愈倾这边正暗自小心,后面那人却是刷的一下收了剑:“你不要转身,否则我就只能杀了你。我知道我点穴点不住你,但是如今你已经没有了阻止我离开的能力,太子妃,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如何?”
苏愈倾的手中,此时已经准备好了按动匕首上的机关,只要这个人敢再对自己做什么事情,她下一秒一定会将毒药射出去,就算是两败俱伤,今日他也是讨不到好的。然而那人的话说出来,苏愈倾却是心中微动。
他似乎也不想与自己争个你死我活?
“太子妃如此聪慧之人,这个选择不难做吧?”
半晌,苏愈倾收了手里的东西,背着那人往外面走去:“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苏愈倾在发现对方不想和自己彻底大战的时候,就开始留意着院子里的其余动静,刚刚她沉默的时候,看似是在考虑,实际上却是在抓住那难得的两人都不说话的间隙,仔细去听了这院子里的动静。
那男人却是也似乎知道了她的意思,只给了她几秒的空挡,就已经开口说话让自己做选择了。
她从来都不是玩命硬拼的人,虽然刚刚她没有听到自己希望听到的动静,可是从这个男人的口气和做法中,还是几乎可以断定,司徒昭经过这么奔波和惊吓,确实是伤到了胎儿。这个神秘男子既然是想要要这个孩子,那么只要自己派人留心各家药房,总还可以找到对方的行踪!
苏愈倾背着那人走出去,合了身后的门,已经一个闪身飞上了对面的房顶。院子里的男人也是十分机警,苏愈倾如此迅速的身手,仍旧还是只看见了一双合上门的手。
他们走了。
苏愈倾心中明白,既然这个神秘男子进了那屋子,就说明屋子里有另外的密道了,这是个极其小心的人,然而让苏愈倾更加心惊的,是这些密道的位置昭示着,南启人已经在北渊扎根深远,到底有多少内奸和探子,她也不清楚。
此时,苏愈倾刚刚走出去的那院落之内。
那神秘男子刚刚合上门,司徒昭已经疼的轻轻哼了一声:“我的孩子……”
苏愈倾没有猜错,司徒昭本来身子就不好,经过刚刚这么一折腾,已经有些微微胎动,肚子的疼痛让她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可能要失去这个孩子了,可能,要失去这个唯一让眼前这个男人在意的护身符了。
“你给我坚持住,这个孩子必须保住!”男人一点疼惜的意思都没有,伸手按动机关,翻身上床,将原本司徒昭躺着的这张床转向了另一侧,“你好好待在这里,不要出声,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此时此刻的司徒昭哪里还有一点半点高高在上的按样子,她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是虎落平阳,更知道只有这个孩子还在,她才是安全的,只能拼命支持着自己,点点头道:“我知道。”
男人深深看了司徒昭一眼,起身出去了。
苏愈倾所料不错,为了司徒昭肚子里的孩子,他不得不去药房抓保胎的药,不过男人根本就不需要亲自去药房抓药,一个信号发出去,自然有手下人送过来他需要的东西:“主上。”
“这个女人的孩子,必须保住。”
“是,属下这就去办。”
男人点点头,又加了一句:“苏素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小心行事,不要被她察觉。”
“属下明白!”
“去吧。”男人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样子。那个下属却是一句话不敢多问,知道男人又开口,“据说,高阳夏也在你北渊?”
“是。属下也是今晚才得到消息,不过因为司徒旸那个蠢货,居然相信了北渊皇帝的谎言,让我们的所有计划都不得不做出调整,所以还没来得及查实这件事情,才没有来报告主上。”
男人眼神深邃,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事情,挥了挥手:“这件事情不用你插手了,把屋子里那个人的孩子保住就行。”
“那……大人呢?”
男人眼神冷漠,一点感情都不带地吐出来一个字:“杀。”
夜色已经深沉如墨,除了几家夜间才会经营的地方,各家各户都已经熄了灯,整个翟城都安静了下来。
这一夜,皇宫之中,密闭的宫门和宫墙之内,有无数的鲜血和生命,在洗刷宫墙。
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样的惨案,等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百姓只会知道奸臣司徒旸勾结南启,意欲叛国,被皇上处斩,皇后被废。这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不会知道宫墙之内又掩埋了多少鲜活的生命。
当然,这件事情对普通百姓的生活,也没有造成什么特别的影响,他们依旧是朝出晚归,做活养家。就如同刚刚搬过来的死了爹娘兄弟只剩下一个人的那个可怜的姑娘,在街头巷尾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也不过就是笑笑,和隔壁王婶闲聊了几句,就出去做工去了。
这院子里住着的都是卖身给一家开酒庄的有钱人家的穷苦人家的姑娘,日里被当成男人一样使唤做苦工,夜里还要给东家缝缝补补做针线。
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的王婶知道,这个姑娘是前些日子才刚刚住进来的,王婶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这姑娘瘦的眼眶深陷,脸色蜡黄,却还在给有钱人家做出卖力气的活计。这姑娘实在是穷的可怜,后来病了的时候,都没有钱吃药,只能自己苦苦挨着,是王婶可怜她,给她找了些这些穷人常用的算不上药的偏方,才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唉,这丫头,生的倒是好看,就是这命,太苦了些!”
然而王婶哪里知道,就在这个“苦命姑娘”走出巷子的时候,一向死寂的眼神中,终于透射出来一股狠辣的目光,哪里还有半点刚刚可怜兮兮的模样。
“就算是投奔南启人,我也一定要让你苏素和那个害我成了这个样子的司徒天瑜都永失所爱。”
这姑娘不是文钰搜寻许久无果的莞儿又是谁。
在莞儿终于脱离了乞丐的身份以后,就扮成了一个死了爹娘兄弟的穷人家的女孩儿,卖身给了一个酒楼老板做苦工,然而实际上却是一直在市井中打听着文钰和苏愈倾的消息,并一直都没有放弃找机会逃出翟城。
苏府一案出结果的时候,莞儿将自己那屋子里不多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为此还被主家打了一顿一天没给饭吃,也就是王婶给她送药的那次;苏世忠辞官的时候,她也是清清楚楚,还想过苏家兴许从此衰败了,文钰也就看不上那个苏素了,然而又一次失望。
自从她的嗓子被弄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人又提示她去找司徒天瑜,莞儿就一直认为将她害成这样的还有司徒家的人,所以这次司徒氏一案爆发,莞儿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感,并由此想到了自己以后的去处——以知晓太子妃内情的条件,前去投靠南启。
这个仇,她一定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