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愈倾没想到,王英的身世如此坎坷,回头看了看文钰的方向,他却是正走过来:“那你可知道,王英是在何处被贵人收留的?”
“你是……?”那妇人看着文钰气度不凡,说话之间自带着一番王霸之气,由不得问道,“你是太子殿下?”
苏愈倾默默看着,欲哭无泪,怎么了,不就是他穿得好我穿的随便吗?所以他就这么像是个太子,我就这么不像是个太子妃?谁说只有现代社会是个看脸的社会?古代也是!
文钰却已经点了点头:“是。本太子已经听见你和太子妃的话了,不过你要如何让本太子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快,快。”听文钰承认自己是太子,那老妇人拽着一边的孩子跪下给文钰磕头,“快给太子殿下磕头。”母女两个磕了头,老妇人才继续道,“这我是王英的娘,还能有假的?”
苏愈倾愣了愣,这理由……还真是理直气壮。
文钰让两人起来,脸色却是严肃的很:“你说你是王英生母,明日再来一个说是王英爷奶,我太子府都认?”
“这,这……”那老妇人不知道怎么说了,“这可怎么证明啊,我改嫁的时候英儿才三岁,恐怕都不记得我了,英儿生下来也没有个胎记什么的让我说。”
“所以本太子问什么,你要如实回答。”文钰依旧严肃道。
“诶。”老妇人唯唯诺诺,“我一定实话实说。”
“你说你是后来打听到了王英跟了一位贵人,是如何打听的,听谁说的?”
“民妇是回了王英的老家钩子草村,本来是打算把王英领回去的,可是听邻居说,王英爷爷奶奶死了以后,他就成了乞丐,整日东家给一口,西家讨一碗的吃饭,过的很是艰辛。我就挨家挨户问,看谁见过他。终于在村西头的卖扁担的老李头那听说,那天他饿得不行,老李头给了他个馒头,他欢天喜地的去吃,却冲撞了一位贵人。结果他命好,那贵人好心收留了他。”
这就是了,这还是他三四岁的时候的事情,文高庸那会儿还是个明君,经常微服出访,应芷蔚就是那一次跟随文高庸南下微服私访的时候收留了的王英。文钰看着一脸怀疑的苏愈倾,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转过头来,却还是问那妇人道:“我母妃出巡的时候,乃是化用一个大叫小姐的身份,你如何知道王英在太子府上?”
“我当时只知道英儿是跟着翟城的贵人进了翟城,那会儿还只是知道他去过好日子了,直到今年,丫丫她爹死了,我才来了翟城想找着王英。”那妇人看着那个叫丫丫的小女孩儿的眼光很是慈爱,叹了口气道,“要不是为了丫丫,我是不打算打扰英儿的,毕竟……毕竟当年是我不要了他。我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太子府上有个护卫叫王英,而且也是从小被应贵妃收养的……”
“所以你其实只是猜的王英是你儿子?”苏愈倾及时发现不对劲,“你自己也不确定?”
老妇人被苏愈倾问住了,有点手足无措地低着头,只喃喃道:“他应该是我的英儿,他应该是的……”
文钰眼神看了看苏愈倾,口型明显是说这妇人的话可信。
她已经习惯了依赖文钰的判断,既然他说没问题,苏愈倾也就按捺了心里的怀疑和不确定,咬了咬牙道:“大娘,你先跟我进来吧。”
文钰和苏愈倾带着那老妇人先去了王英生前的屋子,说出王英的死讯,对于苏愈倾而言实在是太难,索性只找了王英的画像,递给了文钰。
她的心思文钰自然明白,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才接过画像,递给那妇人:“大娘,这就是王英。”
接过不想,那妇人接过王英的画像展开一看,惊喜道:“是了,他一定是我的英儿,太子殿下,您不知道,英儿简直和他爹一模一样。”
看着妇人欣喜的目光,苏愈倾已经不忍心地背过身去了。
文钰也让丫鬟扶着那妇人先坐下了,才低声道:“大娘,王英他……他已经,去了。”
老妇人瞬间如遭雷击一般,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什么?去了?”
苏愈倾已经红了眼眶,却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悲伤转过身来,走到那妇人身边:“王统领是在任务中去的,你放心,既然确定了你是王英的娘,太子府上一定会好生照顾你和丫丫的。”
老妇人却是完全不管苏愈倾承诺的照顾,只抱着那画伤心欲绝:“我的英儿啊,你怎么就去了,娘这么多年不找你,是想着你过上了好日子,不想拖累你啊。如今娘来了,可你怎么就去了,我如今孤儿寡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忍心啊……”
苏愈倾听着,只觉得悲从中来,转过身急急就走了出去。
“大娘,你……节哀。”文钰安慰了那妇人一句,吩咐一边的丫鬟,“好生看着大娘和丫丫,让厨房准备些吃食和点心过来。”
丫鬟领命做事去了,文钰才追了出去。
院子里,柳树已经渐渐发青,苏愈倾立在那明显带着生机的柳树之下,却只更显得背影忧伤而萧索。
“素素……”文钰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却没有继续说下去。道理她都是明白的,她也不需要自己来给她讲,她需要的,也不过是一点时间来宣泄悲伤,也不过是一个人静静陪伴。
沉默了几分钟,苏愈倾的情绪已经调整好,转过身来看着,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像平时没心没肺的她:“文钰,你说为什么会有做娘的能狠得下心放心自己的孩子呢?”
文钰轻轻抱了抱她,又很快松开,声音有些缥缈:“这个世界上冷漠很多,你我理解不了的事情也很多,你只要记得,我不是这样的冷清冷血的人,你也不是,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苏愈倾微微笑了笑,是她刚刚想的太多了,好在他能知晓自己一切的小情绪,还能如此妥帖的安抚和宽慰。
“文钰,你说,既然王英的生母找了过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告诉青杏。”
文钰点了点头:“去吧,你去接青杏过来。”
这几天,在南以晴的照顾下,青杏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现在咳嗽也没有那么厉害了,只是每日都是茶饭不思,身体十分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听见王英的生母寻来,青杏的眼神一亮,又迅速暗淡了下去,望着苏愈倾却是异常坚定:“小姐,我要见见她。”
苏愈倾帮青杏整理了衣服,还让绿竹帮忙梳了头发:“我就是来接你过去的。”
青杏咬了咬下唇,推开了绿竹的手,自己一点一点把满头青丝绾成了一个发髻,一个昭示着女子已经嫁为人妇的发髻。
苏愈倾默默看着,轻轻阻止了绿竹欲要劝解的意思。
“小姐,我们走吧。”
看着青杏那松松的衣袖,苏愈倾心头发酸,却勉强玩笑道:“是了,该给我们杏儿做些新衣裳了,你瞅瞅,这又大又肥的,好似我这个做主子亏待你了。”
青杏精神还是很差,所以一段路走的时间略略长些,这会儿屋子里王英生母的情绪已经在丫鬟们的劝解下安稳下来,看见青杏过来,有些奇怪:“这位姑娘……”
苏愈倾没说话,文钰也保持沉默,只有青杏一点一点自己走过去,跪在那妇人面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虽然口气有些虚弱,却是坚定地开口道:“儿媳青杏,是王英的未亡人。”
老妇人刚刚收回去的眼泪,哗啦又流了出来,底下青杏也是泪眼婆娑,望着那妇人认认真真叫道:“娘!”
“好孩子!”那妇人也是老泪纵横,“王英娶了你,是他的福分,他的福分啊。”
两个人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绿竹和那个小丫鬟好容易才劝住,青杏才一脸泪痕地转过头看向苏愈倾,慢慢跪了下去:“小姐,青杏有一事相求。”
这一跪,跪的苏愈倾心都跟着颤了颤,急忙扶起她来:“你说就是,跪什么,快起来。”
青杏却是执拗着不肯起来:“小姐,青杏求你让我娘住下来,王英虽然去了,可是我还活着,他娘就应该我来照顾,小姐,我求你给我娘找个地方,哪怕是做个老嬷嬷也行。”
苏愈倾却是为难了,这王英的生母,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在太子府上做奴婢,可是青杏这么求,她又不忍心拒绝,只能求助地去看文钰。
“青杏,你先起来。”接到苏愈倾求助信号的某人,很快上来圆场,“王英母亲的事情,本太子自然会安排。”
结果那妇人却是道:“不用,不用。我今日来不是想在太子府上求个事情做的,我……我……我已经找了家大户人家做事情了。”
“可是,您在这里住下,我才能照顾您啊。”青杏一着急,又要哭出来。
苏愈倾赶紧拦着:“杏儿,你先别着急。”才转头去看那妇人,“大娘,既然你不是在府上求个事情做,那今日你来是为了什么?”
“民妇今日来府上,是想求太子殿下救救我这可怜的闺女!”那老妇人不坐着了,拉着丫丫也跪在了青杏一边,“丫丫这病是娘胎里带的,村里的大夫都说活不过十岁,我这次来,是因为听说太子府上有个南家的神医在,想求神医救救丫丫!”
这事可就好办多了。
苏愈倾心里松了口气,扶了青杏起来,又让那老妇人也坐了,才道:“我府上却是住着个南家的大夫,丫丫的事情大娘也不用担心,今日你就住下,和青杏在一个院子里,明日我就请了南大夫过来给丫丫诊治一下。”
“民妇多谢太子妃!”
“青杏谢过小姐!”
看着青杏终于有了点生气的眼神,苏愈倾有些感慨,这老妇人的出现也算是够及时的,想着王英的母亲还需要照顾,青杏怕是能找到活下去的勇气了,可是……
可是自此以后,青杏年纪轻轻,难道就真的要为王英守寡一辈子?还顺带照顾这没有血缘关系的一老一少?
她这一想,不由得有些微微出神,直到文钰过来揽了她的肩膀:“人各有命,你别想太多。我们先出去吧,让她们三个人好好说说话。”
苏愈倾看了看文钰,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嘱咐绿竹:“你在外面看着些,记着提醒杏儿吃药。我看今天她的心结解开了不少,就望着她能快点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