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钰要思达做的,自然是去和文高庸交代一下,西窑来使怎么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理由很简单:西窑王爷高阳夏的意思。
反正所有人都知道高阳夏的狼子野心,也都知道他的地位身份,这个锅他不背着,谁背?至于已经不存在了的瑶阳公主……
出了地牢,文钰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了个人皮面具:“明日太子妃身体不适,没能和本太子一起出席宴会,送瑶阳公主。”
“你哪来的这东西?”据她所知,这易容之术在这片大陆并不是很发达,更不要说如此逼真的人皮面具了,根本不像是自己前世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人人都会易容术。据她所知,文钰手下,并没有这种能人异士。
文钰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斟酌了一下语气,才措辞着:“那个,我觉得没有人更能胜任假装瑶阳这个事情了,但是这个面具……我没有办法做一个新的出来,所以你就凑合用一下吧。”
没办法做一个新的出来,自然就是说这个是旧的了。旧的,别人用过的,瑶阳的,人皮面具。苏愈倾何等聪明的人,立即就会意了:“你是说,这是紫降……紫降用过的那个?!”
文钰点点头:“也只能委屈你了。”
饶是苏愈倾强大的心理素质,也不由起了一身冷汗,且不说做成这人皮面具的材质让人不寒而栗,就单单这是从一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东西,就让她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了。
她半晌没有出声,文钰就已经知道苏愈倾心里的想法,也知道这样有点强她所难,毕竟,就算她再厉害,再无畏,她也不过是养在深闺的一个大家小姐,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大家闺秀而言也已经算是很恐怖的东西了。
“算了,实在不行,我就派个下属去吧。”文钰将那面具往怀里揣,“到时候就说你们两个相处有了姐妹感情,你忧心病了,瑶阳也哑了嗓子,不让她说话就是了。”
心情平缓了一下,苏愈倾也知道本来让思达前去就已经是不得已之法,如果再多加个不稳定因素进去,这件事情更是悬之又悬了,咬咬牙,从文钰手里抢了面具过来:“算了,还是我去吧。不过我这声音和瑶阳可是不像,到时候,我也是不能多说话的。”
她去,自然是上上选。不然文钰也不会舍得让她做这种事情,冒这么大的风险。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如果这件事情出了一星半点的差错,都将会是灭顶之灾。
文钰没有阻拦,只伸手轻轻拍了拍苏愈倾的肩:“辛苦你了。”
抖了一下那面具,倒是很像自己以前玩过的胶皮玩具,只不过更为轻薄,在这技术不发达的古代,可以算得上是高科技的东西了,更重要的是,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排斥。
苏愈倾微微侧头,看了看文钰,嘴角微微浮起来一抹笑意:“思达是你收拾的,主意是你出的,人手是你安排的,明天我就带着个面具去吃吃喝喝,还不用怎么说话,更不用应付司徒白莲花和皇后,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任务,哪里辛苦了。”
他已经够殚精竭虑了,自己就发发善心,不给他添乱了罢。
苏愈倾是无心的,可是这样一个微笑,却让文钰像是看见了一缕阳光。她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能看到最好的一面,然后微笑着,接受,并让自己掌控全局。
瑶阳在太子府上住着的时间,比在皇宫中住的时间还长,苏愈倾已经完全了解了瑶阳的一举一动,于是第二天思达和“瑶阳”进宫见驾,并委婉表示了事出有因必须归国的意思。
使团来访,对于另一个国家的意义也只是政治上的利益和交往,所以司徒昭对思达提出来要回国的意思,只是端庄大方的说了很多场面话,还备了一份厚礼,说是要送给西窑皇上,已经皇上后宫中的娘娘们。
只有韶妃,一听说他们要回去,眼神刷一下就看向了“瑶阳”。目光灼灼,满是不舍。
身为一个表演系的学生,如今苏愈倾就当自己是在演一个角色,自然对这个角色心里和性格揣摩的很是妥当,这会儿也很适时的飘着韶妃,眼神慢慢的不舍与无奈,一会儿,眼眶一红,目光就一转,看向了那边坐着的文钰。
韶妃看着自己女儿的目光又到了文钰身上,也只能暗自慨叹一句孽缘啊,如果瑶阳不是喜欢上了文钰,如果能够早早听话和哪位公子定了亲事,也不必如今这样,孤独在异国他乡,无助而绝望。
文钰这会儿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在思达身上。
手里三枚银针全是带了剧毒的,只要思达出一点异常,文钰保证他会命丧当场。虽然这会引起更大的麻烦,但是也比思达将苏愈倾置于危险之地好的多。
“本宫知道,思达大人一定是在西窑国中有急事,才要急着回去,不过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应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司徒昭端坐上方,“不如今晚宫中设宴款待思达大人和洛贵妃,也表带我们的送别之意,各位明日启程,思达大人以为如何?”
“北渊尊敬的皇上,皇后娘娘。”思达按着文钰的意思说话,“北渊风情十分有趣,感谢北渊诸位多天以来的热情款待,奈何王爷有急事,召思达即刻回国。皇后娘娘想必知道王爷的性子,思达实在是不敢违抗。”
一段话说完,苏愈倾和文钰心里都松了口气,这是最关键的一点,要是思达这会儿出了什么幺蛾子,文钰就要动手了。
果然,听了西窑王爷的名号,司徒昭柳眉微微皱了皱:“既然如此,本宫就不好久留了,只是洛贵妃想必还有些体己话与皇上与本宫说,就请思达大人先行回驿馆如何?”
“这……”显然这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必须要求立即启程,思达微微才沉吟了一下,文钰已经开口接话:“看来思达大人是担心洛贵妃的安全?也罢,贵妃娘娘在我府上住了几日,都是本太子负责娘娘的安全的,今日文钰就再送娘娘一回,等娘娘与父皇母后说完体己话,文钰送贵妃娘娘到驿馆便是。”
“这样也好。”思达赶紧答应。闹事?他也是想的,可是自从昨天领教了文钰的功力以后,他就知道今日只要自己敢不老实,文钰一定会让自己命丧当场。
而思达一出皇宫大门,那些个假装他手下的护卫,立即反客为主绑了他,完全没给他定点机会。文钰这些护卫,思达要是以一打一,还兴许有胜算,可是文钰一下子给他派了六个手下,思达觉得,自己还是只有命丧当场的份。
所以,技不如人,又以少敌多,就只能老老实实任人宰割了。
没几步,刘白已经带人来接应了,思达看着文钰的安排,忽然觉得那个什么太子妃好像说的真有那么点道理,文钰人的性格虽然与王爷千差万别,但是在阴谋算计这件事情上,还真可以和王爷一决高下。
这边刘白自然带人压着思达去了,而宫中。
苏愈倾有心理准备,面对生母韶妃,她就算是嗓子彻底坏了,也是要开口叙一叙说一说的,不然就实在是太假了。
所以苏愈倾咳了两声,换了个沙哑的声线:“父皇,母妃……”她盈盈拜倒,双眸含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瑶阳跪别父皇,母妃,愿父皇、皇后娘娘和母妃长寿安康。”
文高庸这几日的精神又不是很好,苏愈倾想着,大概是西窑的使团在这里,司徒昭怕出什么乱子吧?
所以文高庸只是看着瑶阳,似乎是没有很大的反应,而司徒昭自然没有什么感触,好在还有点良心,挥了挥手:“瑶阳,你去和你母妃告别吧。”
韶妃的眼泪一直就是在忍着了,这会儿听了这句话,赶紧拉着苏愈倾的手:“瑶阳,母妃……”一句话没说出来,眼泪已经噼里啪啦掉了出来,又想着当着诸位大臣和皇上,韶妃赶紧抹泪,“你这一去,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了。你要记着好好照顾自己……”
苏愈倾也是眼眶红红的,这倒不是演出来的,而是一来她想着故去的紫降和该死的高阳夏,就心里发酸,二来,韶妃这般千叮咛万嘱咐的样子,像极了她现代那一世的亲生母亲。穿越以后,虽然父兄为人不错,可是终究没有疼爱,而苏母更是只知道让她争宠,从来没有关心过她。这一世,她得到的关心如此之少,于是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文钰在一边立着看着,也分不清苏愈倾是真的心里难受,还是只是配合着演了出来,只是看见苏愈倾那微微发红的眼眶,只觉得心里一紧,只想把她拉过来,再也不要让她有任何危险,做任何事情,只要躲在自己身后,让自己为她遮风挡雨就好。
纵是千万不舍,离别也总归是要面临的。
文钰看着韶妃拉着苏愈倾的手不肯放开,终于出声:“韶妃娘娘,还是快点让贵妃启程吧,一会儿天色晚了,也不方便。”
韶妃这才恋恋不舍地又拉着苏愈倾嘱咐了一番,才松开了手。
苏愈倾自然是要再次跪拜文高庸和司徒昭,才跟着文钰离开了大殿。一直低着头默默跟在文钰身后,知道转了街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苏愈倾才伸手揭了脸上的面具,眼眶还是红红的,问文钰:“有瑶阳的消息了吗?”
刚刚看着韶妃悲痛欲绝的样子,苏愈倾是真的不忍心。
她的不忍心,文钰自然是一分不落地看在眼里,伸手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文琂还在查,会有消息的。何况你也说了,等高阳夏回了西窑,他也会安排瑶阳的事情。”
苏愈倾没有挣开文钰的怀抱,他的拥抱带着点淡淡的薄荷香气,不知道用了什么熏香,却让她终于有了一点归属感。她沉默了一下,点点头:“眼线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文钰很欣慰这次她终于肯老老实实在自己怀里待一会儿,收了收胳膊让她靠的更舒服些,“我知道高阳夏不好对付,不过我的线人也不是饭桶。”
“恩。”他的安排,苏愈倾自然是极其放心的。
马车吱吱碌碌前行,甚至还去了驿馆前转了一圈才回了太子府。刘白等人早就在门前迎着:“爷,太子妃,那一位又在牢里马上了。”
苏愈倾看看文钰,脸上有些惶惶的神色终于被一抹笑意替代:“得,他又欠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