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高阳夏也已经翻开了册子,脸色却瞬间变了。
册子上,第一页,龙飞凤舞写着八个大字:“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苏愈倾看上去一直低头研究卷轴,此时看见一向镇定的高阳夏露出来这种表情,已经忍不住微微弯了嘴角。
她十分之相信,大概自打高阳夏出生以来,能让他黑脸到这种程度的人就寥寥无几,而显然,更是已经基本灭绝了。
“忘了告诉王爷。”苏愈倾火上浇油,“其实这本菜谱,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用。”
……
信她才有鬼了。这上面的字迹明显是刚刚填上去的,想都不用想,肯定就是某个女人的杰作。
“自宫”?这种词她都敢写出来,还真是胆大包天。
“太子妃这可是第二次戏耍本王了。”
高阳夏朱唇微启,一双桃花眼更是波光流转,看的苏愈倾不由暗暗叹了一句“妖孽”,也大概明白了他那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从何而来。
“哦?”苏愈倾无可无不可地笑笑,“王爷觉得,那册子是假的?”
高阳夏恨恨地看了苏愈倾一眼,忍住了把册子派在桌子上的冲动:“太子妃觉得呢?这册子上的字,太子妃不要告诉本王不是你写的!”
文钰目光灼灼看着苏愈倾,能把鼎鼎有名的白狐气成这个样子,他家太子妃果然是厉害:“素素,那册子上写了什么?”
苏愈倾一点面子也不讲:“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八个字一出口,文钰笑到了桌子底下。其实苏愈倾在看见高阳夏的真实面孔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会对高阳夏产生什么样的打击,但是一早就了解高阳夏的文钰可是清楚,自从高阳夏出生开始,因为这男生女相的事情,他可是没有少被世人嘲笑。于是苏愈倾这一句话,可算是真真正正插到了高阳夏的软肋上。
也亏得是高阳夏的定力,才能没一怒之下翻了桌子,然而脸色也是风雨欲来:“这就是太子妃的一诺千金言出必行?”
苏愈倾挑眉看高阳夏:“王爷不会真的以为苏素是君子吧?苏素就是个小女子,何况,和狐狸讲诚信?那不是和狼讲善良么,王爷难道没有听说过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后来想了想,高阳夏还真没听过,索性自己又道,“王爷应该是没听说过,苏素倒是可以给王爷讲一讲。”
她肆无忌惮,任意妄为。
高阳夏觉得,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如果换一个人来做,就算是文钰在场,自己也一定要将她碾成肉饼才会甘休。然而面对苏愈倾,他却只想看见这个女人有一天服输的样子。
不过就算她是苏愈倾,也不代表着她可以如此的一再哄骗戏耍她。
“太子,太子妃,本王已经退让许多,若是你二人执意如此,就不要怪本王得罪了。”话音未落,高阳夏的内力已经逼得室内花瓶炸碎了一个,“这些东西,本王还买得起。”
苏愈倾本来就没打算能够把高阳夏的卷轴空手套白狼,立即大叫:“停,停,王爷你有钱就是任性呦,苏素可是陪您玩不起,不过那册子,苏素早就派人送到您西窑行宫去了,王爷若是需要,就请即刻启程,回西窑吧。”
“你!”高阳夏这才知道了苏愈倾的打算,原来这女人刚刚根本就不是打算和自己交换,也真没打算骗走自己的卷轴,而是打算先看完了自己东西,再告诉自己那册子所在。送到了自己行宫,把自己踢回西窑?还真是上策。
没来由的,高阳夏觉得苏愈倾这次是真的没有骗自己。但是心中相信归相信,高阳夏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太子妃以为,本王还会相信你?”
这下她总不能继续上一次那样嚷嚷着要走了吧?高阳夏自己没有觉察,他竟然微微有些期待这个女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苏愈倾自然不会再欲擒故纵嚷着要走,却转向了文钰,一脸“我是没办法了你惹的祸你自己收拾吧”的表情:“你看,我就说不能骗吧?这狐狸精着呢,你骗他一次,以后他就不信了,刚刚你非得说我什么一诺千金,这会儿把真的东西给人家了,人家不信。”
文钰还没张口,苏愈倾倒是像发现了什么解决办法一样,眼睛一亮:“王爷,既然你也不信我和太子,不如你说个你在西窑的亲信,我让我的人给他送过去,然后给王爷你带个信物回来,如何?”
高阳夏:……
你当我是傻的?东西没见到,再暴露个自己的亲信给你?
“太子妃,本王就且再信你一回。”高阳夏伸手接住苏愈倾已经扔了回来的卷轴,“如若不然……”
“如果不然,你就把我的酒楼拆了。”苏愈倾拦住他的话,一口气说了下去,“你的卷轴我还你了,你就算是什么也没拿到也不吃亏,王爷慢走,走的时候记得结账!”
太子府。
文琂听完文钰的叙述,直接从椅子上掉了下去:“皇嫂,哈哈哈,不行了我肚子笑的好疼,欲练此功,哈哈哈,必先自宫,哈哈哈,皇嫂你是怎么想到的,诶呦,我肚子疼。”
苏愈倾一脸漠然:“有那么好笑么?”
她不过是设计的时候,一时兴起,想起来了东方教主,总觉得上次在后花园听过的那个男女不辨的声音简直就是一个真实版的东方不败,于是就顺手划拉了几笔。
“怎么不好笑。”文琂还是笑的直不起腰来,“皇嫂你是不知道,早些年,西窑都传言说贵妃娘娘生了个公主,结果后来才知道,那哪是公主,明明就是高阳夏。”
苏愈倾自然不知道,苏愈倾才来北渊一年。
不过这会儿想想高阳夏当时的表情,苏愈倾也不由得忍俊不禁。
她知道这局势复杂,她不可能简简单单结果了高阳夏的性命来还欠了紫降的情分,可是能这么戏耍那桀骜的白狐狸,也是一件乐事。
然而此时的苏愈倾不知道,就在不久以后,她从高阳夏口中听说当年“男生女相”之事的往事的时候,才知道这是怎样惨烈的一段往事,又如何八个字就让高阳夏变了脸色。
文琂终于止住了笑,苏愈倾才问道:“听高阳夏的口气,驿馆那边应该是很难对付的,你们如何竟就制服了那些人?”
“这可都是南以晴的功劳。”文钰笑着接口,“你一个中午都在和高阳夏周旋,没注意到南以晴今天没去你那酒楼吧?”
苏愈倾这才仔细想了想,果然一个上午都没有看见南以晴,原来是跟着文钰去了:“她又有了什么新的好东西?”
南以晴出手,自然一个是医,一个是毒,而对付敌人,自然是南以晴又搞出来了什么新的花样。
“以前文琂去的时候,迷香总是对其中一个护卫不起作用。”文钰从怀里掏出来了个瓷瓶,“虽然你后来告诉我那可能是高阳夏的易容身份,可是我总觉得他应该还有别的准备,正巧南以晴最近搞出来了新的迷香,所以就拿这些人试试咯。”
“迷香?”苏愈倾拿过那瓶子晃了晃,“我看不是,这又不是夜里,驿馆里门户大开的,迷香哪里能有作用。”
“可不是迷香嘛。”文琂抢着道,“我看南姑娘真是奇才,这东西送了进去,那些人就跟着了魔一样,我带着几个人进去,让做什么做什么,于是老老实实自己绑了自己的同伴,跟着我们就进了地牢。”
南以晴的东西,苏愈倾完全相信有这个神奇的作用。
不过……
“思达呢?”苏愈倾看问题向来能抓住重点,“他今日应该是去了宫中。”
“思达确实费了些力气。”文琂继续邀功请赏,“多亏了十一我勇猛威武,和思达大战七十回合,才拿下了他。”
文钰在一边悠悠加了一句话:“我偷偷用银针射了思达的穴位以后。”
“二哥……”文琂彻底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哀怨地看了一眼文钰,“我确实也快要把他拿下了对吧,是你觉得时间太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苏愈倾看着文琂的样子:“你功劳最大,等会儿晚膳皇嫂给你加个菜。”
“好嘞!”文琂这才一改刚刚怨妇的表情。
“现在高阳夏被我调回去了,回去他研究那秘籍,又要处理瑶阳公主的事情,怕是有的忙,那现在的问题就是,思达怎么处理?使团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这些事情自然文钰也都考虑够了,微微皱眉:“思达我已经管押在地牢了,等我亲自审了,再做决定吧。至于瑶阳的事情,也确实棘手,高阳夏被我们扣了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唉。”苏愈倾无奈叹气,“我们就是个操心的命啊,宫里皇上和皇后娘娘,陪着使团吃喝玩乐,挺高兴的。为啥到了我这里,就变成打打杀杀了。”
她总是这样,能苦中作乐。现在也是,虽然听上去是在叹息抱怨,可是那口气却很明显是在调侃。
文钰笑了笑,便也随着苏愈倾道:“今日不打打杀杀了,先去吃喝玩乐。不过素素,你觉不觉得,还欠着本太子一个解释?”
所谓解释,自然就是那个菜谱的事情。
前一日苏愈倾只和文钰讲了自己如何猜到了高阳夏的身份,以及自己猜测的高阳夏的目的,而文钰因为忙着安排布局,也一时没有时间去问苏愈倾这个菜谱怎么又和武功秘籍搭上边了。因为这个秘籍的破解,是萧踏雪帮的忙,苏愈倾自然不能完完全全告诉文钰,于是一时拖着,就到了今天。
“这个菜谱啊。”苏愈倾转着眼睛,冲着文钰笑,“不如我们边吃边谈?”
文钰微笑,点头:“可以,太子妃是不是还要亲自下厨来庆功?”
“然也。”苏愈倾一脸钦佩的神情,“文钰你真聪明。”
文琂在一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开始认真考虑是吃重要,还是先避难重要。
文钰笑意深深:“多谢素素夸奖。既然如此,本太子就陪你下厨,你一边做饭,一边讲给我听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