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尽头。
一座府邸堪称城中之城,门匾上书‘日华春晓’四个大字,气势如虹。
步入府中,处处景色迥异。
台阁楼廊如梦似画,宛若黄粱梦中景。
一泉活水,清冽澄澈,冬暖夏凉,绕着一楼两厅三阁六苑八庭园,四通八达,日夜流淌。
梅园整个院子里都透着一派喜气洋洋,跪拜祝贺之声响彻云霄。
“恭贺庄主!喜获麟儿!”
男人站在台阶之上,身着墨袍器宇轩昂,大手一挥,用低沉威严的声音道:“赏。”
“谢庄主!庄主洪福齐天!”
……
“师兄。”
一片祝贺声中,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付鹰转身,和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正是他的师妹任明镜。
任明镜善医毒,江湖人称任圣手,任精明。若非她不想救或是人自己不想活,就没有她从阎王殿抢不回来的人。
付鹰严肃的表情缓和下来,温声道:“师妹。”
任明镜点头,道:“出了些意外,嫂子托我来看看孩子。”
“辛苦了。”
她这个师妹素来喜静,无缘无故是不会出来的。
任明镜又道:“梅紫芙被下了药才导致突然早产。”
“好,我知道了。我进去看看她。”付鹰抬脚就要进去。
“师兄。”任明镜叫住他。
“怎么?”付鹰回头。
任明镜叹了口气,道:“今日梅紫芙生产之前见了云枭。之后,云枭扬言要离家出走,于是一个人出府了。”
付鹰道:“他一向任性妄为。”
任明镜只好搬出付柔,道:“他那竹园空荡荡的,只一个墨玉伺候,问话也什么都不知道。嫂子如今急得很。”
付鹰顿了顿,道:“邢遥现在在家吗?”
付鹰说的邢遥,正是任明镜的徒弟。
任明镜点头,道:“他还在我的院中整理草药。”
“云枭平日里和邢遥走的最近,他的去向邢遥应该知道。”
“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去安排他出门找人。等他找到人,我会叫他带云枭去东书阁。”
“好,有劳师妹了。”
任明镜不再多说,离开梅园往邢遥那里去了。
秦府牡丹苑。
秦慕鸢忙活着指挥装点屋子。
他们虽然提前送了信叫人把房子重新修葺一番,但是以前的家具有些已经略显陈旧,免不了要换新的。
粉乔也跟着小厮来来回回不下几十次,终于把屋子变成了秦慕鸢满意的模样。
“小姐,奴婢听说大小姐刚收拾好院子,就发了一通威风。”
粉乔抱着几床新被褥走进屋子,一边放到床上叠好,一边道:“您猜是为怎么着?”
“不知道。”
秦慕鸢坐到桌边倒了茶细细品着,若有所思。估计和她有关。
“就是您说的那个大灵城绯色录!”
粉乔见卖关子卖不下去,索性全部抖了出来。
“大小姐回来以后就派绿香出去找这本书。绿香找了好一通,腿都要跑断了,实在没办法就来找我问了。我哪里敢告诉她,这本书根本就是小姐您胡乱说的,压根就没有!”
秦慕鸢道:“我与她关系不好,你那么高兴?”
“奴婢哪有高兴,定是小姐看错了。”粉乔收了笑,冤枉的鼓起腮帮子。
秦慕鸢笑出声来,“哈哈哈,我骗你的!”
粉乔却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可是小姐,您和大小姐的关系确实不太好。”
“她就是喜欢生气,由得她去别扭吧。从小到大,她生气的理由千奇百怪,海了去了。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都会生气,我们关系好也罢,不好也罢,又有什么区别。”
秦慕鸢笑道:“不过,大姐姐除了爱生气这一点,还是非常大义的。”
“是这样么……”粉乔将信将疑的嘀咕了一句。
梅园。
房间内。
紫檀芙蓉床,鹅梨香暖帐。
梅紫芙的脸色明显比以往苍白许多,她安安静静的躺着,抱了抱臂弯里刚出生的孩子。
她有气无力道:“红玉。”
“在这呢,夫人。”
梅紫芙看了红玉一眼,道:“把小公子抱给奶妈吧。我有点累了。”
“是,夫人。”红玉小心的抱起孩子,交给了站在一旁等待的奶妈。
奶妈接过孩子,低道:“夫人尽管放心,老妇会精心照顾小公子的。您若是想念小公子了,只需派人知会老妇一声就行。”
梅紫芙认真看了奶妈一眼。
妇人身强体壮,衣着干净利落,笑起来颇为和蔼可亲,看着是个实在人。
“那就有劳了。”梅紫芙说着掉下眼泪。
红玉立刻拿了帕子给她拭去,道:“夫人如今得偿所愿,应当高兴才是。若是庄主回来见了,也定然高兴。”
“我只觉得真的如愿了,怎么像一场梦一样。”
梅紫芙笑了笑,又道:“我真想看看,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看到我的儿子会是什么反应。”
“夫人,奴婢听说……”红玉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梅紫芙笑起来,低声道:“我就知道。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听不得几句挑拨。”
她话音刚落,付鹰走了进来,奶妈抱着孩子就要退下。
“等等。”
付鹰叫住奶妈上前看了儿子一眼,小娃皱皱巴巴的,他也看不出什么,于是叮嘱道:“好生照看。”
“是。”
奶妈告退,红玉翠珠也在梅紫芙眼神示意下退了下去。
再无人打扰。
付鹰这才走到床侧坐下,轻轻握住梅紫芙的手,用掌心温度暖热她微凉的指尖。
他道:“紫芙,我回来了。你心心念念的平安符,我日前从安国寺求来了一道。”
说着,付鹰从怀里掏出平安符,放进了梅紫芙的手心。
“夫君……”梅紫芙将平安符握住,空灵的嗓音染了些沙哑。
她哽咽道:“为何他要害我?为何是他害我?终究不是亲生的,所以哪怕时时刻刻记挂,处处关心着他,也是这般养不熟吗?”
“世人都道后母难做。我本以为待他独一无二的好,我们便当真是亲母子了!却原来,只是我自己入了戏……可是,纵使他对我母子情分凉薄,可我是拿真心疼他的啊……”
梅紫芙难以抑制的热泪打湿了枕头。
她没有说那个人到底是谁,但是付鹰觉得,她不必再说,他也已经知道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往日情,始终难诉。
付鹰看着梅紫芙,突然紧紧的将她抱起在怀里,那般力气,好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好好呵护。
“此事我会问个明白。”付鹰道:“你先把身体养好。”
“夫君……”
梅紫芙轻轻软软的唤着他,哀哀戚戚的哭,最后哭累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付鹰放她躺好,压了压被角才悄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