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放心阿凉,文瑾在山下的小屋陪着阿凉待了几日。
“阿凉,我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一早,文瑾就跑进房间里跟阿凉说话。
阿凉放下手中的活儿,笑着说,“一开始他们都不肯告诉我,我着急就跑出去找你了,可他们又怕我泄露了行踪,就怎么也不肯让我出去。好歹你没事,谢天谢地。快告诉我,这些天你到底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又上鬼门关那儿转了一圈。”文瑾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就是想吓死我,快告诉我啊。”阿凉一听就更着急了。
“真的没什么,就是被一个捕快盯上了,然后跟他回京,只是半路上正好遇上皇上大赦天下,他就把我放了。”
“真的就这样?”阿凉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伤,担心的问。
“真的就只是这样,怎么,你难道还真希望我被他抓了去?”
“你说什么呢?!我还不是担心你!你看看你这次回来造成什么样儿了,我多问两句还不行吗?”
“行行行!”文瑾撒娇般安慰着她,“对了,阿凉,没多久我们就要走了,你是不能跟着我们的,这几天,我就琢磨着把你送出去。”
“你们要走?去哪儿?我也去!”
“不行,你不能跟着我们,这样太危险了。”
“危险?那为什么你能去,而我不能去?小谨,我不是怕死的人。”
“我知道,只不过你好不容易从王府里跑了出来,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跟我一起去冒险?”
“那你也不要去了!小谨,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带着面具的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可我看得出来,他们要做的事情,一定是掉脑袋的事情,你也不要去了,跟我一起回安州,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阿凉,你跟我不一样,至少在安州不会有人恨你,更不会有人想你死。可我不一样,那里,我是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小谨,你不是说皇上已经大赦天下了吗?那你就无罪了啊!你就不用再跟着他们亡命天涯了,听我的话,小谨,跟我回安州,我们好好过日子,再不要这可望不可即的生活了,好吗?”
“阿凉,你不明白,有些罪,不是衙门的一纸批文就可以饶恕的,这些痛苦,会折磨着所有的人,包括我,永世不得安宁。”
“小谨······”
“阿凉,你是我曾经最好的姐妹,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活着,而且更好的活着。我现在不能跟你回安州,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我想真正做件事,哪怕这件事违背天地伦常,可我还是要做,我文瑾不是一个好人,可我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小谨,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但请你答应我,让我再多陪你一些日子,好吗?”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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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瑾在冉府闲了几日,却在一天傍晚,看见小稳在后院来来回回忙碌着什么,知道自己过去也问不出来什么,索性跟着马车一起上了山。半路上,文瑾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寺庙,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马车走远,悄悄翻了寺庙的院墙去了那间最熟悉的禅房。
隔着一层窗户纸,文瑾就听见了里面细微的动静,终于忍不住了,便猛地推门而入。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肯下山告诉我一声!”
禅房里的人一震,公子淡然的起身,走到文瑾身边,“告诉你又能怎样?你能做些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文瑾一听就火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府上为你们担心,问了冉冬,他也不肯告诉我,如果不是我今天悄悄跟着送药的马车上了山,你们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文瑾!”老董蹙眉低声喝到。
“你!”文瑾被老董堵得说不出话,两颊却被气的通红。
“你们先出去吧,记得把药给老鬼送去。”公子看了看房里的其他人吩咐道,等到屋子里只剩她和文瑾两个人时,便继续说,“文瑾,这件事是你知道了也管不了的,你又何必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况且,你如今有了依靠,我不希望你再跟着我们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了,你明白吗?”
公子的话字字敲击着她的心,文瑾终于缓了过来,说,“我知道我没什么能耐,我也知道我帮不了你们什么忙,可是,沈明兮,”文瑾忽然顿了顿,公子吃惊的看着面前敢直呼自己姓名的人,一时说不出话,“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还是,你根本,就是在怀疑我!”
公子的神情略微缓和了许多,她接道,“这跟你口中的所谓‘朋友’无关,要说,我只是太把你当朋友,才会······”
“你够了!从头开始你就一直拿着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我,我告诉你,现在就算你跟我说什么,我也不会信了!这件事,我非得要管!而且还要管到底!你们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查,反正皇上都大赦天下了,我也不怕出去抛头露面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我文瑾能从一开始就跟着你到现在,我就从没怕过死!”文瑾闭着眼乌拉乌拉的说了一大通,也没顾得上身后人的反应,转身便推门而去,门口的时护卫也被文瑾的样子吓了一跳,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屋子的人。
“随她去吧,这件事,我们管不了。”屋里,面具下的人倍感疲惫,许久,她只是这样的告诉时护卫,也是这样的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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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小弟送出去传消息的鸽子一只也没有回来。屋子里,公子只是安静的闭着眼睛。
“公子,我们要不要······”时护卫刚开口就被公子拦下了后面的话。
“不要告诉老董,现在老鬼在山下养伤,他回金陵本就是冒险,再告诉他这件事,只怕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毕竟在这里,老董是比我们更会引起怀疑和骚动的人。”
时护卫默默点点头。
“公子,那接下来怎么办?”小弟挠挠头问。
“找人给冉冬送个信儿,现在,能帮我们的,就只有他了。”公子轻声道。
夜里看着手里刚刚拿到的字条,冉冬的眉微微蹙了起来,春妍说着什么就进了屋,他不注意的将字条一把扔进了手边的香炉里。
“也不知道这几天文姑娘忙什么呢,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春妍把洗好的衣服理了理,放进衣柜中。
“我这几天有些忙,也没在意,你跟小稳多留个心眼儿,看着点儿她,别让她闯祸。”冉冬转身不露痕迹的说。
“我哪儿管得着文姑娘,这活儿还是交给小稳吧。”春妍撇撇嘴道。
“你啊!”冉冬微微一下,忽又想起了什么,问道,“谢潦呢?”
“他昨个儿就去了水阁了,还没回来呢。”春妍说道。
“水阁?”冉冬默默的重复着那个地方,忽然没了话,“药给娥玙服下了?”
“这个公子就放心吧,娥玙小姐的药有人比您记得还准。今儿下午府里后厨的婆婆病了,我托人去水阁给谢潦捎个话,他就只让人给带回了一副方子,他自己却连个鬼影都没露。”春妍想起下午的事就来气,现在说出来也还是觉得胸口里的那股气没撒出来。
冉冬依然背过身整理着书架上的书,却没刻意接过春妍的话,半晌只说,“铺子里的事交给小稳,你明日替我去办一件事。”
春妍的手忽的就停住了,却没多问什么,只是又重新低下头,拿出公子明日穿戴的衣衫挂在了衣架上,轻声道,“知道了,公子,那我先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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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冬吩咐完小稳要送去老鬼那里的几味药后便起了身,笑迎迎的朝着那个淡然的身影走了过去。
“宋大人,许久不见,听说金陵的案子还没查完,不知冉某能否帮上些什么小忙。”
宋吟本是坐在茶楼里二楼的一个小包厢里喝茶,因为不想人打扰,所以包厢位置比较偏,却仍没想到还能遇见熟人。宋吟放下手中的茶盏,略微笑了笑,起身道,“冉兄说笑了,都是宋某无能,才在金陵叨扰了多日。”
“宋大人说的哪里话,前些天我托人给府上送去的明前茶可否合大人口味?”
“甚好。”宋吟笑着颔首,示意冉冬里面请,两人便客客气气的一同坐在窗边品茶。
“四弦高傲惯了,那日多有得罪,还望宋大人海涵。”冉冬先端起茶盏谢罪道。
“不敢,王爷的身份何其尊贵,怎是宋某一介草民能睥睨的,倒是宋某要跟王爷道个歉,还望冉兄帮宋某带个话。”宋吟也端起面前还冒着茶香的茶盏笑道,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宋大人,冉某听说······”冉冬刚开口,宋吟却是一笑。
“既然没有外人在,冉公子还是不要称呼我什么大人了,不敢与公子攀谈什么朋友兄弟,称呼在下一句宋吟即可。”
“那······”冉冬想了想,笑着说道,“宋公子,请。”说着,便给宋吟倒了一杯茶。
“冉公子有什么想问的?”宋吟忽而想起冉冬刚才欲言又止的话,便问道。
“哦,是这样,金陵城里人说宋大······啊,不,宋公子查案竟查出了个活死人,这倒是个有趣的说法,冉某还从未听过什么活死人,宋公子若是可以,不妨给冉某说说看。”
宋吟只是低头一笑,“什么活死人,不过是活人装死,想要逃脱罪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