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去。”那个大叔冷冷地说。
“不！”柒看见她的父亲，哀嚎着。“我不要跟你回去，不！”
“你能不能听爸爸话！不要那么任性好不好！”柒的爸爸顷刻间勃然大怒。这发脾气的速度简直跟柒一模一样，果然是有遗传的。
咖啡馆里聚了不少人，似乎在看一场父女大战的好戏，意姐赶紧给我使了眼色，我立马心领神会，开始疏散那些围观的客人。
意姐挡在柒和那个大叔中间，手揉着太阳穴，缓缓地说：“咱们坐下好好说，行不行？”
我给那个大叔倒了杯水，而他还是那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而柒把目光撇到一边，避开她父亲的怒视。
意姐拉我到一旁，我收拾着顾客留下的杯子，碟子。意姐把窗帘拉起来，把门关好，咖啡馆里，只有我们四个人了。
“你到底愿不愿意回去？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柒的父亲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不回，你给十万次机会我都不会回去。”柒点燃一支烟，平静地说。
“呵，还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你看看你自己像是个女孩子人家吗？”柒的父亲一声冷笑。
“你尽情数落我吧，无所谓，我还是不会回去的。”柒依然一脸平静。
“家里供你读书，你跑去学音乐，好，家里也供了，上了大学，你还不老实，整天想着往外面跑，一个女孩子家的，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柒的父亲提高音量，用手敲着吧台的桌子，一下比一下强烈。
“我什么样？你觉得喔很丢你的脸？对，你和妈妈生我养我，把我拉扯大，供我读到大学，我是很感恩你们，但是你们为什么不停地否定我的梦想？你们想过我什么感受吗？”柒的情绪很激动。“家长会，你们来过了吗？你永远觉得跟老师电话沟通就够了，然后你就忙着生意，生活费，我读大学之后为什么都自己解决了。当初集训时学费，材料费，你一句话说没钱，嫌贵让我退学，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为什么你要这么自私？我借钱交了学费，你闹到乐室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数落我的不是。而当我考上了星海，你对你的朋友们说我怎么怎么不懂事，说自己怎么怎么辛苦，我也觉得算了。现在我不回家的理由不是因为家不好，而是我真的怕你，怕你！知道吗！”
柒渐渐失控了，抓着头发，失声痛哭。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柒的脸上！
“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眼见着柒的父亲再一次抬起手，意姐连忙抓着，我挡在柒身前，此刻我很害怕那巴掌会不会扇到我脸上。
“我们父女之间谈话，你们别瞎掺和！”柒的父亲冲着意姐喝着。
“谈话归谈话，不至于动手！”意姐也没有被吓着，反而更加坚定。
柒的父亲自觉理亏，放下抬起的手，深深叹了口气。
柒此刻也慢慢停止了哭泣，但是依然流泪，左边脸上泛着红红的巴掌印，看来那一掌威力不小，我不禁咽了口口水，看着都让人有余悸。
“你能不出去广东，我就不管你。这是底线！”
“做梦。”柒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你想怎样？你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我和你妈怎么办？你就不自私了吗？”
柒闭上眼睛，深呼吸着。
“时间流淌，我们都会离开的。该走的，怎么也留不住。该来的，赶也赶不走。”
见着双方都没那么激动，意姐说：“叔叔，有时候适当地放手，让她去闯一闯世界，一直护在手心里，何时都不可能开花结果。她是你的孩子，不是你自己理想世界的工具。不能把你认为好的强加给她，因为她不一定觉得好。”
“对啊，叔叔，我觉得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相信你的女儿一次，她真的很棒，很坚强，很向上，除了欺负我一点也不淑女以外，她对别人都超级好，店里有几个顾客总是会过来听她唱歌，我看见她唱歌的时候，在发光，梦想的光。她很懂事，有时候意姐不在店里，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她会帮我一起打理，她没有你想的那样，相信她吧。”我也趁机说几句好话。
柒的父亲不说话，看着柒，柒也看着她的父亲，一言不发，两个人就这样对视，我悻悻走到意姐身边，看着她们两个。
咖啡馆里又安静了。
她们一直不说话，哪怕不看对方，各自抽着烟，但就是不说一句话，我和意姐自然不敢打破僵局，生怕又弄出些幺蛾子。就让她们这样吧，至于要闹到什么时候，谁知道呢？
“苏雨，你自己决定吧，爸爸晚上要出去吃饭，自己照顾好自己。记得打电话给妈妈，她想你。”柒的父亲突然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馆。
柒看着她父亲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对面的街道，瘫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试图拉起她，结果怎么也拉不起，她坠力。
“好啦，别哭了，现在你应该开心点，至少你可以为自己的梦想发起冲击了嘛，今晚下班去喝酒吧。”我安慰着柒，故作轻松地说。
“嗯。”柒坐在地上，点了点头，“谢谢你们，谢谢你，小屁孩儿。”
“嗨，咱们认识那么久了，你以后少点欺负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好了好了，小柒，去洗洗脸吧，都哭成花猫脸了，今晚好好休息吧，小彬可以搞定店里的活的，对不对？”意姐也过来。
“啊~~~”我发出绝望的哀嚎。
“小彬真听话。”意姐狡黠地看着我笑了笑。
如果说一个人甘于平凡，那么最美的风景，也是平凡。也许我不能站在高处，看不见天空之外的宇宙，但我在凡间有我珍惜的东西，这就够了。
晚上，柒来到店里，她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好多了，叼着她的黄鹤楼香烟，背着吉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走到那个只属于她的舞台，在昏黄的灯下，翘着二郎腿，抱着吉他，头微微低着，微笑，演绎了青春的序曲。
是野孩子还是烈女？我相信，她是杨千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