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6劳模
还没将所有练习册包完,亮亮进来喊句“打扫卫生”,我只能蔫蔫站起来,窗不明几不净的教室就等着我们给它洗澡呢。
总有那么些“机灵鬼”,老师来的时候你看他忙前忙后挥汗如雨,像极了“铁人”王进喜,老师飘出视线后,他就吊吊嗒嗒走访看戏。正因这表里不一,所以他永远成不了作文素材。
比如说,跳秧歌一样拿块抹布正四处晃的尚堃,刚才亮亮检阅大后方时,他可是跟壁虎一样趴玻璃上舞动着肱二头肌。
“尚堃,你再拿块抹布晃,今天的地我让你一个人拖!”
潘明淮很man的主持公道,大家一阵到喝彩,尚堃嘚瑟一下灰溜溜跑我们这边,在我们擦干净的玻璃上胡乱划拉,夹在一堆女人里,左右哈哈跟卖笑一样。
我看眼人模狗样的他,突然想起了“鸣人佐”,都使得一手“好贱法”。
我挑事一样说,“他又不是正式班长,你干嘛听他话?”
我等他拿起“贱”去和潘明淮搏斗,熟料我大意,转学初中部脸还没怎么记熟,自然不知他们是过命的“老铁”。
搬石头砸脚,只见他瞪圆鱼眼对我笑得贱兮兮,转身就对指点江山的潘明淮喊:
“班长,她说你算哪根葱,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
尚堃食指勾着抹布端端的指着我,黑乎乎抹布离我嘴唇不足一公分,就差一句“来,孩子,吃一口抹布”,他就能当一哺乳期妇女,刚喂完饭要给我擦嘴。
我心塞,觉得潘明淮应该感激我,没有我实验,他绝不知他老铁对他是“熟铁”-耐腐蚀,而不是“生铁”-易折断。
以后替他下油锅会死得其所。
“我也不是什么羊角葱,我是她同桌,来来来,劳模同桌你过来,临时班长让给你,你来瞎指挥。”潘明淮语中带笑,边上的女生都被逗笑,方言笑得最欢。
我也是会害羞的,脑门一寸寸低下去,被玻璃适时拦住,干净的玻璃又出现一坨印渍,又得重擦。
在嬉笑忙活里,我仿佛回到三中,回到每个学期新开学必然少不了的“大扫除”里,爬窗的、抹桌的、扫地的、洗黑板的、扫大院的、还有命苦扫旱厕的、倒水倒垃圾、忙的脚底生风红光满面。满世界欢声笑语,亲切熟悉的我的朋友们,跟我一块除掉青春里的灰尘。
“你还挺能记仇。”尚堃看我贱兮兮一句,手底假模假样在我刚擦净的玻璃上乱擦。
“是又怎样”,我回他。
青春本来就睚眦必报。
“我们老潘啊是个好人,你也别那么小气,要早点原谅他,不然我怕他吃不消,影响学习。”
“班长,他说他想去洗厕所。”我用黑乎乎的抹布直指尚堃,特主动替他请缨。为了让他离我们远点,我第一次认可潘明淮临时班长的身份,盈盈眼神看着他。
尚堃有些懵,没反应过来时就听潘明淮喊,“那尚堃你快去帮严正他们洗厕所,记得拖干净,拖完了记得拖把多沥沥水”,潘明淮憋着笑,他当然知道我的故意,很配合又补充一句,“今天你很有觉悟嘛,完了贴你朵大红花。”
方言这回是张开血盆大口笑,我觉得她笑点忒低。
她捅捅我胳膊,笑意未消自我介绍,“我叫方言,虽然你初三只转来半月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咱两就算是朋友了。”
我微笑点头,还是交些朋友吧,不交他们也知道潘星月是倒一。
初中部不多的几人,攒一块也就潘明淮、方言、尚堃和严正,还有我-半路杀出的外来户,我们是该团结一气。
NO.17推举班委
扫洒庭除结束后,也到了午饭时间。离家近的跑校生颠颠回家,家远的就混食堂。
方言拉了我,跟着潘明淮他们急速奔去校食堂,我喘上喘下,觉得跑太快,是吃饭又不是猎食。她说初中三年她们都这样,一点都不快,我咋舌,但我无法预知的,是半年后的我们,奔食堂的速度已赶超狮子,高三时接近雪豹。
吃饭都分秒必争!
刚端着餐盘坐定,就听方言喊,“李姝妤李姝妤,来这坐”。
一个文气漂亮的女生应声回头,原本的面无表情,在看到搁桌的潘明淮他们,笑眼弯弯,她拉了拉还在四处寻坐的另一女生,施施然向我们走来。
“你好,你好”我礼貌点头,特稳妥地向就坐的两美女打招呼。
邱孟姗有些错愕,我想她瞎操心。我比她更会装,更不想让人知晓这尴尬的姐妹情缘。早上我坐公交,她坐邱铁胜的车,两人互不相扰,虽然邱铁胜对此自责,但我却很感激。我还吃不消坐车上学,而且于我们来说,最好不过陌生人。
在我说我叫潘星月后,李姝妤脸色瞬间难看,看我的眼神有些冷,我莫名其妙,转瞬想我也算名人,倒数第一嘛,被潘明淮体检那次一嗓子喊得跟正数第一一样有名。
整顿饭很压抑,邱孟姗比起家里,多了份局促,而李姝妤的冷淡,我视而不见。
中午趴桌上我并没眯着,身边的男孩在认真做练习册。
很认真,脱胎换骨的样子,我忍不住多看几眼。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那么认真学习的男生就最帅,我想这是真理。要不然此刻我怎么觉得他帅,除非我眼瞎心也瞎。
“下午选班委,要我投你一票吗?”
他老半天才从稿纸上抬起头,“什么?”
“我说一会选班委,要不要我施舍你一票,我看你挺想当官。”
“不差你那票,你投给自己吧。”
“不稀罕”。
果然不差我这票,潘明淮人缘好到丧心病狂,屁股后的“正”字一长串拖在黑板上,谁也没他尾巴长,他名字跟只傲娇的猫立在黑板上。
最受不了的,是亮亮看他的眼神,欣赏他就认他做干儿子呀!
唱票时,当我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黑板上,我心一惊。当在每一种职务后都挂了名时,我只剩羞愤难堪!班长我插一腿,学委我插一腿,各科代表我各插一腿,体委我也插一腿,总之就是哪需要班委哪就有我的腿。
当所有人笑开时,亮亮也憋不住了,看着每种职务下我的名字孤零零的拖着“一腿”时,咳了声安慰我:
“看得出来潘星月同学对班委很感兴趣,要不大家再想个职务让她来做?!”
我头都快埋卓兜里,脸成火烧云,潘明淮难得没笑,正襟危坐。我就是下地狱,也得拖你下去,我从桌底狠狠掐了他大腿一指甲,他闷哼一声。
除了他,有谁会当搅屎棍子,把我的名字不屈不挠投在各职务下!
除了他,谁会当大粪勺子!
“老师,不是流行‘帮扶小组’嘛,要不,我们选她当帮扶小组的‘帮主’吧。”尚堃声震四方。
这也算为他拖厕所报了仇。
哄堂大笑之后,我荣誉成为一名“帮主”。
我面红耳赤地接受了重任,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思维正常的人,都会认为是我将自己的大名不屈不挠亮在黑板上,我得感恩他们因我的执着而再造个班委出来。
“帮主”,多响亮的身份,乔峰算什么!洪七公算什么!
走,小的们,上街要饭去,还在这学甚?!这年头,要饭的都能住别墅,都能开豪车!
NO.18 老师您慢点讲
最后一节自习课,数学老师,也就是“铁娘子”雷厉风行走进来,用10秒不到的时间在黑板上写下芳名,然后雷达一样扫眼我们。
“现在上课。发个书打扫个卫生推个班委用掉一天时间,效率太差,这里不是育儿所,不是让你们来体验学生生活的。以后做任何事学任何课程,都要讲究效率,要学会珍惜时间利用时间。”
一席话让我们屏息凝神,1班2班的差距,从班主任的气场开始就差一个筋斗云的距离。冲亮亮甩手掌柜般晃一眼就消失不见的精神,我们班跟1班差很远是常态,只怕长此以往,慢班都会秒杀我们。
“铁娘子”说她不喜多媒体,劝我们趁早打消拷PPT当笔记的念头,有能耐上课记住她的话,没能耐就歇菜。
歇菜的人后来去买了录音笔!据传是1班的郭蒙蒙,我虽跟不上节奏,也是歇菜的那个,但我没勇气去买录音笔,太打脸,2班的脸面被我这个“帮主”死撑起来。
我多么高风亮节。
多年后回想,我之所以不喜欢“铁娘子”,许是她第一节就给我造成无限大的心理阴影面积,连我自己都算不出有多少平方。
“集合的含义、分类、表示方法,以及元素的特性、集合间的包含或等于这些基本关系,我就不讲了,我想你们都看的懂,这些概念性东西以后我都不讲,谁不会了自己下去研究。下面我们开始讲‘集合的运算’。”
我来不及翻页,她已转身写下一道计算题。
我可是在“空集”的定义那用红笔标记过的,还想十二分精神在课堂上听敬爱的老师详细讲解“为什么空集是任何集合的子集,又为何是任何非空集合的真子集的”。
我劲劲绷直脖子,竖起两只耳朵,看她飞速运算的粉笔,听她口吐玉珠的运算步骤,瞬间的错乱,让我不知该抄她写的,还是该记她说的,八张手都不一定够用。
她因为所以的步骤都快写到黑板底的粉笔灰木挡里,我更着急了,右前方的“山”巍峨稳健地挡住我视线,我撅起屁股都没能看见最终的计算答案。
抄半拉的题,没个结果,很难堪,像我的脸色。
我的着急,让潘明淮一声叹息。
放学铃响后,拖堂好几分钟,“铁娘子”才收了机关枪的嘴,饶了我欲哭无泪的死心眼。
打扫卫生捉弄尚堃的得意,推班委掐潘明淮大腿的狠劲,被一堂数学课,高一的第一堂数学课,扫射的跟筛子一样,千疮百孔的心多年后都有子弹眼。
不像老班头,在我迷茫着小眼睛时,会把例题重讲一遍。
她压根在自娱自乐,全不管贫寒的我们可怜的眼神。
我真想大喊,老师您慢点讲!
您慢一点讲,我就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