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悄悄走到弟子们平时练功的院子,她已经连续在床上躺了三天了,特别想出来走走,可陌雪姐姐特地嘱咐了她不可下床乱跑的,只好在院子里坐会儿还是乖乖回屋里去吧!
千羽晒了会儿太阳,正准备起身往屋里走,突然一众弟子从隔壁别院走出来,纷纷对千羽抱拳道:“师姐好!”
千羽赶紧抬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刚想开口,余光瞥见舞倾城缓缓从弟子们后面走过来,吓得千羽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心想,完了完了,这回又免不了挨罚了,可意料之外的,舞倾城竟没有罚她,只听她冷声道:“可以下床溜达了,看来是已经好了!既然如此,赶紧去吃饭,吃过饭随陌雪到前院来!”
印象中这是舞倾城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主要是还没动手打她,千羽一下子有些愣住了,就这么呆呆的站着,没有任何反应,陌雪赶紧走过去,拉住千羽的手一起俯身道:“知道了,师父!”
舞倾城转身之际又回头瞪了一眼千羽,眼神中夹杂着许多情绪,但更多的是恨意,千羽赶紧躲开了她的目光,瞬间低下了头。
千羽看着面前的饭菜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下口,低低的嗓音道:“雪姐姐,为什么师父会这么讨厌我呀!”
千羽自知自己天资愚钝,别人一日就能学会的东西,自己要花费三日甚至更多的时间去学,所以即使别人已经睡下了,她都还在药房研习药材,她也在努力让自己不落别人后面,可为什么师父还是这么讨厌她!
陌雪轻轻往千羽碗里夹了菜,有些无可奈何的轻声道:“千羽,师父她并不是讨厌你,她对你格外严厉些,或许只是对你给予厚望罢了!”
千羽没回话,胡乱往嘴里刨了几口饭菜,她从记事起身上的伤就没有完全好过,总是旧伤结疤再添新伤,师父对她的这种严厉真的只是希望她更加优秀吗?
千羽一声不吭的跟在陌雪身后去了前院,总感觉今日的陌雪姐姐格外严肃,这还是第一次在陌雪姐姐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此刻,何俊超和离霄国当今圣上欧阳勋正坐在院内,何俊超是当朝太医,医术精湛,深得圣心。
舞倾城坐在离他俩稍远的位置,脸上依旧冷冷清清的,看不出任何表情,欧阳勋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缓缓看了身旁的何俊超一眼,何俊超立刻躲开他的目光,低头盯着地面,欧阳勋转头看着舞倾城,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冷声道:“毒夫人,朕今日亲自前来,可是给了你足够的面子,你最好想清楚了在做决定,朕的耐心也不是那么好的!”
听着院内的声音,千羽靠近陌雪耳边低声道:“陌雪姐姐,里面坐着的人是皇上吗?”
陌雪点点头,示意千羽别出声。
舞倾城站起身,脸上闪过一抹嘲笑,冷声道:“皇上啊!不管你耐心如何,这一趟你都只能是白跑了,我忘忧岛虽然制毒,但目的是为了解毒,并未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所以真的不知皇上为何就觉得我忘忧岛有罪了。”
欧阳勋冷笑一声,道:“毒夫人,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清楚,要不是看在何丞相的面子上,朕会让你忘忧岛一直这么相安无事。”
舞倾城刚想开口,欧阳勋突然站起身道:“朕此次前来,最主要的一件事是要带走何丞相的女儿,想必毒夫人不会不同意吧!”
舞倾城有一瞬间愣住了,何俊超站起身道:“是啊,咱们女儿都那么大了,要是在让她留在这岛上,怕是很难找到个好人家,为了女儿的幸福,你就答应了吧!”
舞倾城紧紧握住拳头,半晌,冷哼一声道:“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还为了她的幸福,你们到底图什么,心里清楚,不过,带她走也好,免得我一看见她就想起你恶心的样子!”
舞倾城说完,狠狠瞪了一眼何俊超,一甩衣袖,离开了前院。
此前由于担心在门外偷听被罚,陌雪赶紧拉着千羽离开了,所以此刻千羽还不知道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什么,正开心的和弟子们打成一片。
突然走过来几名陌生女子,对着千羽行礼道:“千羽姑娘,麻烦去前院一趟。”一看这穿着打扮就知道是皇上带来的人,可叫她去前院干嘛?
正想着该如何回绝她们的话时,陌雪从外面走了进来,站到千羽身边,低声道:“千羽,是师父吩咐的,去看看吧!”
千羽回头看着陌雪,紧张的道:“雪姐姐,她们叫我过去不会有什么事吧!我今日好像没做什么惹恼师父吧!”
陌雪握住千羽的手,轻声道:“我陪你去看看!”
千羽点点头,跟着陌雪她们一起去了前院。
感觉到里面压抑的气氛,千羽低着头,紧紧拉着陌雪的衣角。
何俊超默默的看着千羽,没开口,舞倾城看了一眼千羽,也没说话,从千羽一进门,欧阳勋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不知为何,千羽其实说不上是个美人,可偏偏让欧阳勋没来由的心跳漏了半拍,缓缓开口道:“快来人,带千羽姑娘去更衣。”
话音刚落,千羽猛地抬起头,茫然无措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几人,又转头看了看陌雪,语无伦次的开口道:“什么,为什么要更衣啊!”
陌雪同样茫然的看着舞倾城,低语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啊?”
千羽和陌雪一道呆呆的盯着舞倾城,希望听到她的解释,良久,舞倾城冷声道:“这是你爹,他想要接你回府!”舞倾城看着千羽,微微抬手指了一下何俊超。
千羽和陌雪都愣住了,半晌,千羽才抬头望向何俊超,何俊超看了看千羽,轻声道:“千羽,我就是你的亲爹,爹来接你回家了!”
千羽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盯着何俊超,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何俊超忙转头避开她的目光,抱拳对欧阳勋道:“皇上,那咱们是否可以准备启程了!”
欧阳勋看着呆呆楞楞的千羽道:“千羽姑娘,走吧!”
千羽突然大声道:“我不走,忘忧岛才是我的家,我哪儿都不去,我就要在这里!”
说完,紧紧抱住一旁的陌雪。
陌雪紧紧搂住千羽,向舞倾城投去求助的目光,希望下一秒师父会开口让千羽留下来。
舞倾城冷声道:“你走吧,丞相府才是你的家!”
千羽泪眼朦胧的看着舞倾城,道:“师父,以后我一定听话,再不惹您生气,您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舞倾城转过身,脸上闪过一抹悲伤,却很快被她掩饰过去,在转身时脸上已经满是不耐烦的神色,道:“人已经交给你们了,我就不奉陪了!陌雪,咱们走。”
舞倾城拉着陌雪飞快的离开了屋子,千羽忍住心里的悲痛,想追上去拉住她们,可脚下一滑,狼狈的摔在了地上,虽然已经走出了好远,依然能够听见千羽悲痛欲绝的哭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陌雪对舞倾城道:“师父,为什么不能让千羽留下。”
舞倾城目光投向远方,缓缓道:“离开这里与她也许并不是坏事!”
陌雪道:“可是,他们会好好待千羽吗?”
舞倾城没回话,转身往药房而去。
千羽趴在地上,头发散落在肩头,脸上满是泪痕,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心里悲痛万分,这种痛远比她原来挨罚时舞倾城打在她背上的鞭子疼多了,那时即使痛到昏迷,心里也没有现在这么悲凉!
陌雪最终还是忍不住倒回屋子里,轻轻把千羽从地上扶起来,轻柔的为她擦去脸上的眼泪,低声安慰道:“千羽,以后你还是随时都可以来忘忧岛玩的。”
千羽抬起头,声音颤抖的道:“雪姐姐,我......”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要祈求师父让自己留下来吗?她对自己那么厌恶,如果自己离开了,她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看着千羽神情恍惚的低下头,陌雪道:“千羽,照顾好自己。”陌雪把千羽搂紧怀里,低声在她耳边道:“何丞相他们有备而来,皇上用整个忘忧岛威胁师父,所以......”
千羽轻轻推开陌雪,艰难的扯出一抹苦笑,道:“雪姐姐,我明白了,你也知道的!我一直以来就很喜欢山下的生活,这以后可以一直住在山下了,想想还是不错的!”
从前院到山门口的那一段路,以前经常走,从未觉得像今日这般难走,就像踩在火堆上似的,烫得浑身难受,千羽努力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站在马车旁,还轻快的抬手朝着山门口送别的弟子们挥挥手,大声道:“都回去吧!我过几日就来看你们!”
马车使出山门口后,千羽才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天色越来越暗,眼看就有大雨来临,欧阳勋对车夫道:“把车赶快一些,到前面的客栈歇歇脚吧!”
身旁的千羽哭得很伤心,欧阳勋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丝心疼,缓缓伸手拍了拍千羽颤抖的肩膀,低声道:“别哭了,从古城到忘忧岛也就一天的路程,以后你还可以回去看她们的。”
不论欧阳勋说什么,千羽依旧没有停止哭泣,过了许久,哭声渐渐小了,欧阳勋以为这人该是哭累了,知道停一下了吧!轻轻伸手摇了摇千羽,这一摇才发现前面哭得撕心裂肺的人儿,此刻已经睡着了。
轻轻伸手扶住千羽,朝外面道:“把车赶慢一些,太颠了!”
马车刚赶到客栈,千羽就醒过来了,雨下得很大,千羽呆呆的盯着地面看了半晌,突然飞快的冲进了大雨中,其实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往那里去,只是如果能逃离那些人,去哪都好!
欧阳勋和身旁的一众侍卫都没料到千羽有如此举动,人都已经跑出去了,欧阳勋大声道:“赶紧去把人带回来。”说完一群人飞快的朝着千羽逃跑的方向追去。
忘忧岛上,舞倾城面对着墙壁,对身后的陌雪轻声吩咐道:“暗中派人去跟着,等她平安到丞相府后再回来汇报。”
陌雪点点头,心想,虽然看不见师父的表情,可她还是放心不下千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