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受惊
我跟着母亲住在姥姥家，母亲想尽一切办法才把我转到表弟上学的那所不错的小学。
“从明天起你就和表弟一起上学，明白了吗？”“知道了。”第二天一大早表弟就来敲门，母亲牵着我的手，把我的小手和表弟的小手放在一起，“去吧，路上小心！”
这是一个回民聚居的地方，路上常有年龄大一点的回民小孩儿欺负年龄小一点的汉民小孩儿。幸好表弟常在这条路上走，对这儿的“老大”也略知一二，所以一般的小混混不敢欺负他，我也就当然跟着沾光了。第一天出门总算相安无事。
来到学校，我才知道自己与表弟不一个班，这下可慌了手脚。班主任老师带着我进了教室，向大家介绍：“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叫杨帆，今后请大家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没准是个野种！”“谁知道呢？反正咱们都别理他。”我一个人默默地走到墙角的属于自己的位置，一言不发，低头不看任何人。上课的时候同学们都看着黑板，我也就看着前面，只是不知怎么老是看不清黑板上的字。下课了，同学们都三三两两的出去玩了，留在教室里的时不时对我指手划脚，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放学了，我总要等表弟一块回去。一天表弟对我说：“今天我去同学家玩，你自己回去吧。”我一时不知所措。“要不跟我一块去？”我犹豫了半天还是一个人离开了校园。
我一个人低着头走着，看到地上石子就踢两脚。谁知一粒石子正好飞到一个“老大”身上。“小子，你胆子不小哇！赶在太岁头上动土！别以为有你的小表弟罩着就没人敢动你了！”“大哥，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大哥恕罪，大哥恕罪。”“态度还不错，今儿个老子高兴，饶你一回，给弟兄几个上点贡算了。”我赶紧翻遍全身，只找出了五毛钱，“今天身上就这么多了，下次一定给您补上。”“就这么点？当是打发要饭的哪？”“不敢不敢，今天真的只带这么多，下次一定补上，下次一定给您补上。”“下次？老子耐心可没那么好，弟兄们，上！”几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孩一拥而上，一顿拳打脚踢。身体本来就不好的我没几下就不会动了。“弟兄们，住手！”老大弯下腰拍拍我的脸，又伸手到他鼻孔下试试，“这小子太不经打了，弟兄们还没活动开筋骨他就不行了，算了，走吧。”
等到路人把我送到医院我已经快不行了，“立即抢救！”
母亲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你是怎么带孩子的？再晚送回来一会儿就没命了！”“怎么会呢？”怎么会？孩子的心脏先天有问题，这一次身体受到严重损伤引起心脏缺血性休克，晚送来一会儿就没救了！”“啊？”“你不会不知道孩子的心脏有问题吧？”“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这样做母亲的。”“你这话什么意思？”“嘿？你还跟我急上了？你儿子送来的时候没人交押金，是我签字让先动手术的，孩子心脏有问题母亲竟然不知道！我说你两句你倒不愿意了？要不不用治了你带他回家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和我爱人都没心脏病孩子他怎么会有心脏病呢？”“这可说不准，也许是隔代遗传，也许是先天不足。”“孩子他早产。”“那不就对了吗？”“孩子现在怎么样？”“手术正在进行，结果还很难说，不过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你放心吧。噢对了，住院手术押金还没交呢，你赶快去交吧。”“我这就去交，要交多少？”“一共5000.”“5000？这么多，大夫，可不可以先少交点，我没带那么多。”“你烦不烦？这是医院！不是菜市场！”“我身上真没那么多钱，要不这样好不好？先交2000，剩下的三天之内补上。”“好吧好吧，可不许再拖了啊！”“一定一定。”
母亲赶紧想办法。“家里也没钱了，这可怎么办？”想来想去，也只有向婆婆伸手了。母亲急匆匆地赶到奶奶家。一进门，“妈，能不能借我点钱？”“怎么又没钱了？借多少？”“2000”“什么？干什么要那么多钱？”“…快…快…住…院…了…”“什么？”
奶奶心急火燎地跟着母亲来到医院。“手术很顺利，孩子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老人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在地上。“不过心脏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什么？”刚落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我们只是让他的心脏暂时恢复正常，但由于先天性心脏病病因比较复杂，我们还需要再观察研究一段时间。孩子现在可以出手术室了，但还需要做全方位的检查。”
我躺在单架车上，嘴唇发紫，双目紧闭。“快快！快快！我是妈妈，你睁开眼看看我呀！求求你！求你了！”母亲哭得不成样子。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就又合上了。“麻药还没过，现在病人需要休息。”
我被推进监护室，母亲和奶奶又被挡在了门外。“我能进去看看么？”“不行，监护室必须隔离，除医护人员外任何人不得入内。”“我就看一眼，就一眼还不行吗？”“这是医院的规定，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您的孩子的。”
24小时终于过去了，几个护士走出监护室，“孩子怎么样了？”“生命迹象已基本恢复正常，但还要全面检查。”“至少这一关总算闯过去了。”母亲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总算被推出监护室送进病房，直到这时我才真正苏醒，一睁开眼睛看到奶奶伏在身旁。“奶奶，我这是在哪，我怎么了？”“没什么，出了点小问题，就要回家了。”
接下来今天CT明天核磁共震，常规血检、尿检，等等一大串搞不清名堂的检查一个挨一个。
“干嘛要做这么多检查？”“大夫好搞清楚你到底有没有病呀。”
“都检查完了吧？”“完了。”“我儿子的心脏有什么毛病？”“现在还不好说。”“什么？你们检查了半天我花了那么多钱你说不好说？你什么意思？”“你先别发火，听我跟你慢慢解释：我们这里不是专业心脏病医院，你孩子的心脏病比较特殊，你们还是到专业医院看看吧。”“你怎么不早说？我们钱也花了，检查也做了，你到现在说你们看不了？你这不是吭人么？”“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不知道你孩子的病这么奇怪。”“噢，你倒怪起孩子了？要你们干麻吃的？不行，退钱！”“钱是退不了的，你们看着办吧。”
“不行，咱得告他！”“算了吧，给孩子看病要紧。”“那要不要告诉父亲呢？”“先不说吧，免得他着急。”“还是先去专业心脏病医院看了病再说吧。”为了不让我知道转院，母亲专门让大夫打了催眠剂，乘我在睡梦中来到另一座城市，直奔一家心脏病医院。
一大堆检查过后，结果出来了：“先天性心脏房室传导阻滞”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一种比较少见的先天性心脏病，多由于先天发育不良造成。平时他的心脏会比正常人跳得稍慢，但在某些情况下会骤然加速，比正常人在运动条件下还要高出几倍。本来这种病如果发现得早可以在10岁之前动手术，而且越早越好。孩子已经长大，错过了手术的最佳时机，不大好办了。”“那就没办法了吗？”“保守疗法就是吃些药控制一下，但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还有办法吗？”“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不太可能。”“只要有1%的希望我们就会付出100%的努力，大夫，你说吧。”“那就是心脏移植。首先得找到可以移植的心脏，即使找到了也极容易出现排斥现象而且费用相当的昂贵。”“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试试。”“那你们先回去吃药控制一下，等有合适的心脏源了我一定通知你们。”“谢谢大夫。”“另外一定要多喝水，水可以稀释血液，以在心脏骤然加速时减少心脏的压力。记住：千万不能喝酒，那会要孩子的命的。”“知道了，谢谢大夫，我们走了。”“再见！”“再见！”
“我要跟奶奶住，我不要回姥姥家。”“好，就跟奶奶住，奶奶正想孙子呢。”我就这样转到了奶奶家附近的学校，母亲又回了姥姥家，父亲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该吃药了。”“怎么又要吃药啊？我到底怎么了？”“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缺少营养，补充补充营养就好了。”“真的吗？”“奶奶还会骗你？”
“多喝点水不生病！该喝水了。”“再喝我就要成水桶了。”“喝吧，多喝水没坏处。”自从医院回来，本来就有些内向的我变得更加寡言少语，老是一个人想心事，在学校更是一言不发，同学们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奶奶实在看不下去，老是劝我：“快快，出去玩会儿吧！”我要么没反应要么就大声回应：“我不去！”
没办法，奶奶就给孙子买来许多歌曲磁带让他在音乐中忘却烦恼。谁知我一下就喜欢上了一个叫郑智化的歌手的歌，每天一回家就听。这个歌手由于小儿麻痹症落下了残疾，但仍然顽强地歌唱着。“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用一点光温暖孩子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