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城出了件大事,有人挂了一支笔在北海城城头,凡是认得那支笔的皆目光贪婪,摩拳擦掌。
听坊间流传,那支笔的主人,似乎是北海城阎罗殿第二刺客,判官。
北海城共有刀窟、剑府、枪林三大势力。前身分别是大齐的秣马刀,大吴的镇海剑以及大楚的定远枪。
后来,又出现了一个阎罗殿,网罗了天下高手,自称只要钱给的够,就能帮你杀天下任何人。
这阎罗殿中有三件东西最让人津津乐道,其一是阎王的书,其二是判官的笔,其三是菩萨的刀。
如果你的名字进了阎王的书里,那你就赶紧吃好喝好然后等死吧。
如果你能得到判官的笔,那你可以要求他帮你做任何一件事,哪怕是让你做当今的皇帝......甚至,就算你的名字出现在阎王的书里,都能保你不死。
至于菩萨的刀......传说菩萨对敌自始至终只出一刀,一刀过后,是生是死,皆与他无关。
既便如此,仍有大量雇主花重金请他,因为他的刀,从未失手过。而且,阎王,判官,只存在于坊间传言,谁也没有见过,更找不到。
所以菩萨,也就成了阎罗殿名义上的第一刺客。
今日,那判官的笔就出现在这北海城城头,光明正大的挂着,也难怪引起无数侠客内心的躁动了。
“楚老头,你不去争一争那支笔?”
刘老头打出一碗酒,丢到一个衣衫破烂的老头面前,那老头左手一推,内劲化气,使那摇摇欲洒的酒碗安安稳稳的落在桌上。
“好酒!”
楚老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一股磅礴的气势在其周身汹涌,随后直挺挺的朝那刘老头酒摊上的酒坛撞去。
刘老头似乎没有任何察觉,只是擦了把额头的汗,然后继续切着手上那一块硕大的卤牛肉。
叮~
就在磅礴之气要将酒坛撞个稀碎时,一个大碗扣了过来,刘老头将碗丢回摊子上那摞的高高的碗堆里,抬头看了一眼,大碗底部有一道白印,只差一二分就要击穿碗底。
见此,刘老头破口大骂。
什么“老子本就小本买卖,每天还要倒贴他一个碗”,什么“牛肉都涨到十钱,他的牛肉面都没有涨价”......
楚老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这刘老头啥都好,就是酒只卖一碗,一人一碗。
让他每次都喝不痛快,曾经楚老头找了几十个泼皮,一人到他酒摊子上买了一碗,舒舒服服的喝了一晚上。
只是第二天再去酒摊时,被刘老头发现了,因此足足三天没有卖给他酒喝。
至于刘老头怎么发现的,那熏天的酒气想不发现也难。
当时楚老头打诳语,说自个在城西的酒馆里喝了一晚上,刘老头顿时大怒,说他自家的酒他能闻不出来?
更何况,喝过他的酒的,有哪个会看得上别家的酒?
这点楚老头倒是认同,刘老头家的酒,那叫一个舒坦,酒名也好听,文绉绉的,叫“秦淮泪”。
用刘老头的话来说,这酒是那秦淮俩岸待字闺中的姑娘们,流下的相思泪。
啧啧。
厚颜无耻。
“我要是拿下那支笔,你还能让我每天喝一坛“秦淮泪”不成?”
“不成。”
“那不就得了,那我费劲巴拉去拿那支笔干啥?”
楚老头端过面,拿起竹筷就滋遛滋遛的往嘴里送。
“你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没有。”
“你......朽木不可雕也!”
“听不见听不见!”
“我......”
“打不着打不着!”
“……”
刘老头拿着掌厨的大勺,追到大街上,见摊子上又来了客人,才边骂边走回摊子上。
楚老头跟在屁股后面,老脸那叫一个灿烂,一个没忍住,面条从鼻孔中笑了出来。
一男一女,身后还站着一个手执长枪的随从。
随从身上伤痕累累,刘老头也不见外,毕竟这北海城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武夫,哪个身上没点伤?
“吃啥?”
“一坛秦淮泪,一柄镇海剑,一尊佛陀怒,一曲赤壁赋。”
酒摊上的老人突然停住了手上的活计,酒摊上的众人仿佛静止了一般,除了楚老头依旧在那大快朵颐,咀嚼声不绝于耳。
天地浑浊,在下一刻似乎被一股无名之气荡平。
朗朗乾坤,四方清明。
一坛酒,横空掠过,在酒摊前那三位不速之客的周身绕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老头身边,浮空而立。
突然,酒坛迸裂成数块,无数琼浆倾泄而下,刘老头右手随意一抓,竟拽出一柄绿莹莹的宝剑!
“刘看山,山潮!”
刘老头大喝一声,尽管剑未出鞘,却有一抹剑气向眼前的男子刺去。
那少年郎微微一笑,只轻轻向后退了一步。
剑气如泥牛入海,竟一点一点消散于世!
见一击未果,刘老头不再托大,宝剑出鞘,一抹幽光晃过天地,天上高高挂着的艳阳似乎在这一刻恍惚了一下,所有人的眼里,此刻皆有黯淡。
一潮一潮接一潮,
潮起潮落催天老。
无数剑气在刘老头周身疯狂滋生,不多时,竟充斥了此方天地。剑气鼓起在场所有人的衣袖,猎猎作响,好似大漠的狂风,天高地阔,无尽猖狂。
一山一山又一山,
山大山小皆不倒!
刘老头安然立于剑气中央,随后双手捧剑,闭合双目,没有过多动作了。
少年郎脸上笑意不减,反倒愈发嚣张,最后干脆仰天大笑。
只见一丝丝剑气,不断在他的长袖上划过,最后更是剪成了一堆烂布条。
只是,即便剑气一波又一波,不见颓势,却难再近一步,只是在少年郎身上留下一道道白痕。
“不打了不打了!”
刘老头赌气般将剑丢到一旁,又重新忙活起手里的活计了。
“哟,不是还有看山,潮息嘛!怎么样,也得再出一招吧?”
“去去去,休要在我这逞口舌之利,你个老匹夫,将听海剑都教给他了,我还打个屁!”
刘老头满脸郁闷,这楚老头每天蹭吃蹭喝不说,把他的剑法学的一丝不落,还自己悟出了听海!
为什么叫听海?
他说刘老头叫刘看山,那他就叫楚听海!
真是,前世造孽!
“晚辈姜小槐,见过大吴第一剑。”
少年郎双手抱拳,低头执礼。
“去去去,一大一小,没一个好货色。”
刘老头歪着个嘴,气不打一处来。
姜小槐吐了吐舌头,看着眼前的老人,心中生敬。
一坛秦淮泪,一柄镇海剑,一尊佛陀怒,一曲赤壁赋。
说的是,酒中剑客刘看山,护国白袍吴江,大喜大悲班子固,袅袅仙音乔二娘。
乃春秋时吴国四宝,可惜......
吴江在春秋那一役,被蜀国国师三计困死邯郸。
班子固最后无悲无喜的辞别墨家,再无音讯。
最是可惜那乔二娘,再也没人能对那上联,“桥上大小乔桥下瞧”了。
听风楼曾对亡国的各大门派,无数侠客进行围捕,最后大家都逃至此地,也就是北海城。
刘老头,便是其中之一。
姜小槐曾经制止过,但那女人说,传的不是武,而是怨后,只好任由其为之......
好在最后,姬月还是收手了。
不然,这北海城,也是岌岌可危,即便,他有一个天下第一,北海城城主,山野老农。
......
刘老头嘴里嘟嘟囔囔的,大致意思是他这好日子没过多久,就来了个老王八整天跟着,本来还能将就着过,小王八又来了......
姜小槐哭笑不得,看了楚狂一眼。
只是那老头心思好像不在他身上,而是盯着站在一旁的皓子龙。
“咦,这小子怎么找上你的?”
楚狂满脸不可思议,问向衣衫烂尽的皓子龙。
“罪臣去年秋后下山,于胶东寻至主公。”
“不得了啊不得了,你比你师傅还厉害,这身上,刀伤剑伤斧钺钩戟......啧啧,看样子,胶东还真是一场恶战。”
楚老头拍着手,满脸不可思议。
“这倒不是,胶东只来了个拓跋真......”
姜小槐接过话,也接过刘老头那碗牛肉面。
“凉幽王那个北洋武士?”
“正是。”
“就那种一言不合砍自己一刀的,会把他伤成这样?”
“噢,后来青州花鸟堂分堂又找他打了一架,这个......子龙你自己说吧。”
姜小槐看着眼前的色香俱全的牛肉面食指大动,再也顾不上聊天了,捧起碗就往嘴里大口大口的送......
“青州花鸟堂堂主王野,率三百群鸟,与子龙战于胶东城外,三刻后,子龙斩敌一百二十有余,敌退。”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让人听出刀光剑影,听的心惊动魄,只是在皓子龙的嘴里说出来,却不温不火,好似寻常。
“嚯!”
楚老头脱口而出,一脸震惊,只见其大手一拍,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那木桌哪里受得了这千钧之力,顿时粉身碎骨。姜小槐刚刚把碗放下,就跟着那木桌一起摔得分碎,碗里那尚有大半的面条散落一地,槐爷看了一眼楚老头,又看了一眼还夹着半根面条的竹筷,脸上写满幽怨。
“我就说要排天下第三,你个榆木疙瘩非要说第四!”
刘老头竟是连自家的木桌都不顾了,指着楚老头骂道。
“放屁,那荆州天门,他不是没打过嘛!”
“那叫战况胶着,互有往来,难分上下!”
“你个老头,这回又来说我的不是了?那肖郎砍死那么多人,你怎么就排天下第七了呢?”
“他砍的那些废物,能和花鸟堂的比?”
“好哇,你个老匹夫,竟捧那起那女娃娃的臭脚了!”
“放屁,人家强就得认,这是事实!”
“你就是软骨头,就是想跪下去!改日我找那女娃娃聊聊,让她养你做面首!”
“呸......老王八蛋,你吃我的喝我的,竟敢和我谈养这个字!”
“呸!我吃你的那是看得起你,再说,我不是带你趴过王大娘的窗户吗?”
“人家明明就没在屋里!”
“那你还看的津津有味?”
“我是在看那幅刺绣!”
......
......